一年前夏天的晚上，小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突然被一阵人群的呼喊声和几道急促的刹车声拦住了去路，也打断了她的思绪：前方围着十几个男女老少，外加两辆送外卖的摩托车，两个一黄一蓝的骑手小哥哥被迫停在了路边。“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不看路啊？往马路中间冲……”一身红色白波点连衣裙的漂亮卷发女人，将半个身子探向车窗外，满脸怒气：“真晦气！”她喋喋不休道。“行了行了，美女，这女人啊，她应该是从家里跑出来了，这儿有点问题……别跟她较劲，哈。”穿着黄色工服的骑手笑着说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没事儿，没撞到人就谢天谢地了。”那名一身蓝色工服的骑手附和道。两人说完，便一前一后启动车子，离开了。“您快开走吧，没多大点儿事儿，这后面还有好多车呢……”一个穿着灰色薄短袖的大爷摇着蒲扇说道，后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鸣笛声此起彼伏，透露着催促和焦急。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将坐在地上的女人慢慢扶起，那红黄黑花的宽松衣衫上，泛着少许白黄的灰尘，她目光有些呆滞，傻乎乎的笑着，突然又变得十分惊恐：“白色的长袍男人，抱着西瓜，来了来了……可怕，可怕……”女人紧紧的揪住扶住她的中年女人的衣袖，瑟瑟发抖。“真是倒霉，疯子！”红色白波点连衣裙的长卷发女人将半截烟蒂扔向窗外，随着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她家里人呢？瑶歆哪儿去了？也不看着点儿她的妈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问道，佝偻着腰。“这谁知道啊？他们家老邵最近应该是去外地了，出差呢，还没回来。”一个中年男人答道。小钰上前后，才看清那个眼熟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好友邵瑶歆的妈妈——庞阿姨。半年未见，她的母亲怎变成如此这般，小钰不禁皱起眉头，站在庞阿姨身后的那个白衣长袍头戴乌纱帽的男子，见小钰来了，迅速变成一缕白烟离开了。“喂，瑶歆啊，你在哪儿呢？你妈妈现在在购物市场这边的路上呢，刚刚险些被车子刮到，你家有人吗？”小钰拨通了邵瑶歆的电话，关切的问道。“啊？钰儿啊，我在，我在西边的菜市场，我马上到啊……你稍等我下啊……”手机那边传来邵瑶歆焦急有些慌乱的声音，她的周围充满了细碎的嘈杂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五六分钟后，一身紫色T恤，白色百褶裙的年轻女孩儿，快速的穿过稀稀疏疏的路人，来到围观的人群前，那黑色的中长发凌乱的散落于肩前，额前的刘海也弯弯曲曲的贴在了光亮的脑门儿上：“钰儿，我去买菜了……爸爸不在家，我不知道她跑出来了，我明明锁好门了，她咋出来的？唉……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妈妈没有被车撞到，谢谢阿姨了。”邵瑶歆一边向小钰解释道，一边向扶住妈妈的中年女人道谢。
中年女人和周围的人，见邵瑶歆来了，便逐渐散去，只剩下她们三人。“瑶歆，阿姨怎么变成这样了？她这半年来是遇到了什么事？”小钰关切的询问道。“唉……别提了，钰儿，你吃饭了没？你来我家吧，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本来打算这几日去你家找你，想问你一些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法……我……我跟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我担心不会有人信，甚至会笑话我们，你刚刚这一个电话打过来，给我激动坏了，因为我最近正要找你呢。”邵瑶歆将手中装满菜的白色塑料袋换了一只手拎着，她从刚刚的神色慌乱逐渐恢复平静。“暂时没吃饭，我这准备去趟超市呢，结果赶上这茬儿了……然后呢，一看，又是你妈妈，一堆人围在那里，也不是办法呀……我也纳闷儿了，你去哪儿了，我见庞阿姨状态不对，也听到附近的人所说的一些话，隐约觉得是你们家出事了，所以，这才赶快打个电话给你。”小钰笑着答道，又看了看庞阿姨。
“那钰儿，咱们别站这儿说话了，去我家吧，今天我买的菜也多，家里还有排骨什么的，你再看看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哦。”“嗨，不用那么麻烦，咱们三个人吃不完那么多的，素菜也够了。不着急，有话你慢慢讲。”“走吧走吧，这半年来，真的是让我一言难尽啊……”两人扶着庞阿姨，边聊边走向前面不远处的那座四合院，确实如邵瑶歆所说，门是锁着的，但她的母亲究竟是怎样跑出来的，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小钰在邵瑶歆插入钥匙的一瞬间，突然顿了顿，想起了刚刚见到的那个白衣长袍的男子，她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啦？钰儿，快进来吧。”“嗯，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院中，小钰瞥了一眼东边的那棵已有数百年之久的老槐树。晚饭后，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庞阿姨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中的猫和老鼠，有时看到杰瑞将汤姆打扁后，便会傻乎乎的笑出声来。“她呢，现在就变成这样了，有时还会很害怕、很恐惧，总跟我们说，一个抱着西瓜的长袍男人……我和爸爸不明白她的意思，就问她：长袍男人是谁？为什么会抱着西瓜？她听到后更害怕了，瑟瑟发抖，脸都白了。我们觉得，可能是不是她看到了她所说的那个人，才会如此，妈妈的身体是健康的，我们也带着她先去做了精神方面的检查、脑部的检查，都正常，在她出现反常的情况后。”邵瑶歆抱着白色花边靠垫，看看傻笑的妈妈，一脸无奈和费解，又看向小钰。
“那道符纸呢，你后来怎样处理了？应该没有完全和着清水喝下吧？你妈妈变得不正常，是不是在两个月后？”小钰将白色的陶瓷水杯轻轻放在淡金色的茶几上，缓缓开口道。“钰儿，确实是两个月之后，她忽然变得不正常。那日我们在院中见她正在一个火盆里，烧黄表纸、纸折的金元宝，她嘴中念念叨叨的，我们也不知道她念的究竟是什么。问她，她头也不回，也不说话。拍她肩膀，她慢慢回头，眼神涣散，有点像快要流泪的样子，但依然一言不发，我们觉得那时她已经不正常了。符纸我没有扔，还放在抽屉里，当时按照那个老婆婆的话，将其点燃，放入一碗清水中，当我喝下那混合着符灰的一小半清水时，发现还有一小截符纸未燃尽，我突然就停下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觉得，突然不相信那老婆婆说的话了。于是，我便将那半截符纸捞起，放在一个小瓷碟中晾干，后来用塑封袋装起来，搁在了床头的抽屉里。”邵瑶歆回忆着，慢慢起身，准备走向卧室：“钰儿，你稍等我下哦，我拿给你看看哈，你帮我瞧瞧它到底是什么符。”
写于2024年7月13日甲辰年六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