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
春风楼外。
往日喧闹的街道,现在一片寂静。
顾瑾扛着昏睡的杨杏花敲着乌黑的大门。
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一个男声,声音很不耐烦。
“谁啊?”
“我。”顾瑾回道。
裘池气笑了:“你是谁,老子知道你是谁?”
这是哪个不长脑子的,这么回话!
他气呼呼打开门,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背上却扛着成年女子。
顾瑾冲着来人甜甜笑了笑:“叔,你们楼里还买人不?”
裘池没好气的回道:“这兵荒马乱的,买什么人?自己楼里的人还养不活哩。”
“行,那我问下一家。”顾瑾没有犹豫,转头就走。
眼见着女孩扛着人要走,裘池急忙制止。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楼里女子有好几个自缢了。
石老板今早还交代如果有卖人的,姿色差点的也要收着。
刚刚回绝,不过是想将讲价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诶,小姑娘,你别走啊,谈生意,谈生意,不谈怎么能做成生意?”
顾瑾回头,纳闷道:“你刚刚不是说你们楼里不买人吗?”
“买买买,她是你什么人?”裘池见女孩似乎听不懂人话,像个没开窍的棒槌,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
顾瑾拿出卖身契说道:“我家仆人,现在养不活了,只能将她卖掉。”
裘池伸手拿过卖身契,仔细查看,又将杨杏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心里不是很满意。
“这个女子嫁过人,还生过孩子,姿色还平平,半两银子卖不卖?”
顾瑾不欲多纠缠,她点头同意交易。
钱货两清,正要离开。
杨杏花忽然醒转。
见自己落入一个丑男怀中,气得双眼喷火。
“顾瑾,你个死丫头,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瑾气笑了:“有意思,你心心念念要将我卖入娼门,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怎么会有报应呢?”
杨杏花还要再骂,裘池不耐烦了。
他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只打的她嘴肿眼歪。
“我们春风楼的女子,可都是温柔之辈,以后再大吵大闹,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杨杏花那肯认命,她使劲挣扎,那裘池索性将人掼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性子还挺烈,我就喜欢性子烈,调教好了后才有成就感。”
裘池从怀中拿出一把针,脱了杨杏花的鞋,一根根刺进她的脚趾头。
正所谓十指连心,大冷天,杨杏花痛得浑身冒汗。
她忙不迭声求饶:“爷,别……扎了,别扎……了,我……不……闹……了。”
使了一个下马威,裘池得意洋洋将针取出来,“就这,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
他冲着门口的小女孩挥挥手:“你怎么还在这?走罢,以后她不再是你的仆人了。”
顾瑾看向杨杏花,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疼。
那时,她指使自己的儿子用针刺秀秀的脚丫,有没有想过这种痛有一天会轮到她自己身上。
现在,她总该知道秀秀当时受的痛了罢。
杨杏花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是大难临头。
她披头散发求饶后,将西门蹇的身份抛了出来。
西门蹇在亳县,名声大噪。
裘池不好自作主张,急忙上报石老板。
石老板顿觉这事另有隐情,不敢耽搁,亲自套了马车,前往西门府。
如果能凭借这桩子事,搭上西门府,那楼中生意定更上一层楼。
哪知吃了一个闭门羹。
西门家主打发小厮,只说杨杏花已经不再是他儿子的妾室。
要打要杀,任凭石老板做主。
石彩娥顶着冷风。
却连西门府的门都没进去,恼羞成怒。
回去就将杨杏花毒打了一顿。
杨杏花被鞭子抽得满地乱滚,忍住疼痛一通求饶,那石老板才挥手制止毒打。
听得西门蹇没有回应,更不曾提及赎身之事,登时哭哭啼啼起来。
她双膝跪着,匍匐在地,急忙表态,以后会好好听话,不再惹是生非。
一来二去,裘池也将事情弄明白了。
他收了鞭子,冷笑道:“就是个蠢货。”
“你说你要姿色没姿色,要才情没才情,既能凭得手段得到西门大官人的欢心,就该安安分分待在后院过荣华富贵的小日子。”
“偏偏要作妖,现在好了,落到春风楼,遇到那不好相遇的主顾,少不得让你掉一层皮。”
杨杏花吓得浑身发抖,心里恨意却是半分不减。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全是顾瑾的错。
自己受过的苦,迟早要让她也要尝一遍。
杨杏花如是想,哪知,到了晚上,一个浪荡子到她房中,只使了几个手段,就让她魂飞天外。
临死时,生前画面一帧一帧闪过,最后停留在杨平的脸上。
那是一张无比恐怖的脸庞。
杨平的眼睛里满是恶意。
他伸手掐住杨杏花的脖子,凶狠狠地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我推到异鬼刀下,为什么?”
杨杏花怕极了。
那日澜城被异鬼攻破,逃命时,为了让自己有活命的时间,是她将杨平推开的。
杨杏花挥着手,想要挣脱杨平的桎梏。
但是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忽然恼怒起来。
“杨平你个死鬼,你既然心里有人,就该守着你心中之人过一辈子。”
“娶了我,又不珍惜我,既然你负我在先,那我杀你在后,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我只后悔,没有早些杀了你,也省得让远儿出生受砍头之苦。”
杨杏花厉声咆哮,掐在她脖子的手慢慢松开。
可她双脚蹬了蹬后,直挺挺躺在床上,已是一动不能再动。
生前所有爱恨怨愤,化为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髻,沁湿枕巾。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与那无心之人痴缠半生,倒不如早早和离,另觅良人。①
杨杏花幡然醒悟,却是为时已晚,只落得个身死魂消,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寻欢之人,有个嗜好。
他喜欢虐玩妓子。
这段时间见那些女子玩了后并没有生命之忧,今晚作乐时,便变本加厉起来。
谁知这妇人身娇体弱,只稍稍使了些手段,就不行了。
眼见自己闯祸,那嫖客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急忙松开双手。
跌跌撞撞想要逃跑,却被楼中守卫抓住。
裘池忙喊了石彩娥,两人一通威逼利诱,才得知楼中女子自缢都是他搞的鬼。
两人又气又急,从那人手中要来五十两银子,将此事压下。
不过短短半日,刚刚买下的人就没了,石彩娥只觉得晦气,急忙吩咐裘池将人丢弃。
一个妓子,死了便死了。
裘池扛着杨杏花,连草席都没有裹,直接丢进了乱葬岗。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短命鬼。
待裘池打道回府时,忽然有一人从他身旁跑过。
那人速度很快,一晃眼就不见了人影。
正惊奇,又一人从远处跑来,从他身旁掠过时,带起一股风。
裘池下意识抱紧胳膊,嘟囔道:“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做什么呢?”
“人人都乱跑,那管宵禁的兵油子,估计又躲到那个楼里喝花酒去了。”
此时,李忠义眼看就要追上那小厮,才发现他的目的地居然是自家小院。
“糟糕!”
他心里咯噔一下。
忙从丹田处提起一口气,整个人像箭一样激射出去。
不过几息,李忠义就窜到护卫背后,他手刀起落,将人砸晕后,带到自家院里。
顾瑾和李桃花早就从春风楼回来,因担心外祖父他们,一直没睡。
听到动静后,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瑾儿,我见这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来,料定会出幺蛾子,本以为是去报官的,想不到跑我们家来了。”
顾瑾冷着脸,从水缸里舀出半瓢水,泼到护卫脸上。
那护卫顿时被冷水激醒。
正要大喊,才发现自己口中塞了一块棉布。
顾瑾拖着他的手,进入房中。
她死死盯着护卫的眼:“我问,你答,如果喊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女孩的眼睛像死神在注视,黑漆漆的,看着慎得慌。
那护卫吓得连连点头。
不等顾瑾问,就将自己主子卖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