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云长观是队伍中的主事之人，所以一直在与他交谈。
想不到，他们不是一队的！
伊利哈木也是心中一喜，浑身阴霾之气消散殆尽。
俩兄弟异口同声问：“真的吗？那时间是什么时候？”
顾瑾眨眨眼，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真的。”
“不过，我想先问问伊利亚特大哥，现在朝廷对粮食管控非常严苛，你作为一个外地人，你的粟米，从何而来？”
顾瑾现在身处京城，朝廷对民众的掌控力度更强，如果对方的粟米来源不正，那这笔交易就会存在未知风险。
所以，需要提前摸清状况，才能规避更多风险。
伊利亚特听到对方的话，本想胡扯几句搪塞过去，忽然想起智者的叮嘱。
生意想要做的长久，诚信必须摆在首位。
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够知晓时间秘密，说明她的才能比智者更强。
智者说过，来京后需要寻找可以合作的朋友，而选择朋友的前提，是对方队伍中也必须拥有一名明事理的智者。
伊利亚特想到这，激动得心跳加速。
顾宗主，时间密码，智者，合作朋友！
敲定她，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他拿起茶壶，替对方续了一杯茶，显得非常用心体贴。
罗五谷顿时警惕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几个外乡人，会不会在打师父的主意！
顾瑾眼角余光见到自家徒弟的手慢慢握上刀柄，连忙用眼神制止，示意他稍安勿躁。
伊利亚特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他放下茶壶，低声解释。
“顾宗主，你有所不知。”
“这几百年来，京城的羊羔和马匹大部分都由我们尔讫族供给，为方便交接，我们在京城设立不少档口，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自然有不少人脉。”
“景元年，我们族中的勇士救了一个疯道士，得到一块黄金和一篇诗文。”
“后来，这件事被我们族中智者无意得知，他察觉到其中隐含某种信息，日夜思考多日才得知皇帝的意图。”
“智者明白后，立刻飞鸽传书到京城，让在京城的族人筹备度过天灾的粮食，而粟米是最好保存的粮食之一，所以……”伊利亚特说到这，有点口干，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在解释的时候，顾瑾和云长观静静倾听。
两人听完后，四目相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几乎是瞬间，他们异口同声问道：“那疯道士的模样你们还记得吗？遇见的时候是几月？”
伊利亚特低头想了下：“疯道士的模样倒是听那个勇士提起过，反正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白了，对了，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但是具体时间，不太清楚。”
这时伊利哈木补充道：“窝寄到，四华瞪挤。”
顾瑾：“……！？”
罗五谷：“？”
云长观：“？”
云祯眉头紧锁：说得什么玩意，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伊利亚特急忙翻译：“弟弟说是花灯节。”
花灯节！
顾瑾立刻想起之前搜集到的信息。
景元年，云长观花灯节在青州偶遇疯道士，同样是景元年初过了花灯节没几天，丁荣贵在青梅县看到疯道士。
青州离青梅县大概一千多里，距离沿途驿站很多，日夜兼程，勤换马，大概两天多或者三天能到……
周国的花灯节是正月十五，丁荣贵是之后几天遇见疯道士。
这么算，疯道士出现的时间，没有异常。
但姜辛城远呐，这座城池在周国的最西边，疯道士是怎么做到在同一天到达青州和姜辛城的？
难道有分身术？
顾瑾思及之处，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想什么呢？
还分身术！
又不是修真世界。
不是分身术，那就说明，疯道士不止一个。
还是不对，应该说疯道士本就不存在。
他们应该都是皇帝派人乔装打扮伪装而成，目的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在各个州城传播消息，然后又统一消失，
如此，谶言昙花一现，留心的只会是聪明且有警觉的人，而那些普通人过耳不过心，好奇几天后便抛之脑后。
听到对方也是因为救了一个疯道士，才得到了黄金和诗文，云祯不由感叹：“所以，皇帝早就将信息放在明面，只是当时大家都没往那方面想。”
顾瑾若有所思。
云长观和那位勇士得到通关金券是因为救人，那罗山的黄金，应该也是如此得来。
忽然间，顾瑾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
周国武术的近年来得到发展，这两年，势头更是强盛。
那么问题来了，周国建国差不多已有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民间会搏斗技巧的人寥寥无几，为什么反而在最近几年教授武功的门派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
很多王朝，王权者信奉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①
他们认为儒家文人，会乱用文章扰乱法纪，而会武的侠客以武力欺人违犯禁令。
也许正是这种执政理念，周国立国千年，民间却没有出现任何武侠门派。
但现在，它出现了。
并且越来越多。
更重要的是，官府以一种放任的态度允许它们的存在。
除非，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有人在操控。
外祖父的功夫，实战性很强，而他能够学到这门功夫，也是因为救了一个江湖客。
这与通关金券有异曲同工之妙。
通关金券挑选的是有心且有能力之人，教授武功则应该是甄选贫穷但善良且有武学天分之人。
通关金券是景元年发放的。
而外祖父救的那个江湖客大概在二十多年前……
原来在更早的时候，朝廷就已经在布局。
文人，武者。
晏家王朝的统治者，他们都考虑到了。
再次洞悉到朝廷精密的布局，顾瑾后背发凉。
下棋者，不止晏殊……
她看似想了很多，实际上也只是转了几个念头，是以顾瑾的失神并没有人留意。
她转过头，看向那两个人外地人：“伊利亚特大哥，文书上再三强调不能透露有关天灾的信息，我如果告知你，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所以，我想问问，你愿意用多少粟米来换取这个秘密？”
伊利亚特急切问：“不知顾宗主需要多少，你开一个价，如果我能办到，一定答应。”
顾瑾略微思考后回道：“两万斤。”
对方既然愿意用粮食来换取秘密，那说明在他们手中肯定不缺粮。
更何况，做生意讨价还价实属正常。
如果对方觉得两万斤粟米太多，可以谈价，但为了防止数量压得太低，狮子大开口还是有必要的。
云长观听到两万斤，瞳孔猛然一缩。
他们云家现在也不知道灭世天才发生的具体时间。
眼下想要破解这个秘密，要么自己仔细揣摩，要么像伊利亚特，开出令顾瑾心动的条件换取这个秘密。
两万斤粟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云长观本以为伊利亚特会拒绝，谁知他们两兄弟用本族的语言商议一会后，居然点头答应了。
云祯见到自家族长脸色变得苍白，顿感不妙。
他悄悄凑到耳朵旁小声嘀咕：“族长，别急，既然顾宗主可以破解时间秘密，我们一定也可以的。”
云长观勉强笑了笑。
如果能破解这最后一道难题，他只怕早就破解了……
伊利亚特：“顾宗主，你提的条件我们答应，现在可以告知时间秘密了吗？”
顾瑾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做事向来谨慎，伊利亚特大哥如果想知道时间秘密，得在你交付两万斤粟米时，毕竟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两人谈话时，云长观坐立难安。
他现在想快点回到客栈继续研究谶言……
云祯见状，连忙起身：“族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长观正想找借口离开，听到自家侄子问话，索性点点头：“嗯，有点头晕。”
顾瑾体贴入微：“既如此，要不云族长先行回客栈休息，等这边事情办妥，我派人来知会一声？”
云长观叹了口气：“也好，那老夫就不奉陪了，各位，告辞。”
伊利亚特连忙起身相送，“告辞，云族长。”
不提云长观和云祯心急火燎回客栈想要寻找时间秘密，顾瑾在茶馆与伊利亚特又周旋了许久，才将交粮的具体的时间定下。
有了这两万斤粟米，末日来临后就有了一丝底气。
他们在谈判时，罗五谷一直跟随在顾瑾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