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与张采回了县城。
一路上,不论张采如何问他,张溥都是一言不发,始终板着个脸。
直到回了租住的宅子后,张溥这才悠悠长叹一声,道:“章权之势已成,其思想已自成一路,将来必是儒家一贤!”
张采听后心惊不已,他没想到张溥对章权的评价居然会如此之高。
入夜。
张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在宅子里散起步来,他睡不着,老是想起白天的时候章权给他说的那些话。
“我该如何自处?”张溥看着皎白的月光,呢喃自语道:“居于下位,终生都不得望其项背?”
张溥的脸色慢慢变得涨红起来,他有些不甘,走到如今的地位,他已经不愿在士林中居于他人之下了。
士林领袖,儒家大儒!
这两个身份是张溥最在意的,也是他的最大倚仗,他不愿意让别人来分润这两个名头,可见了章权之后,张溥却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章权和他年轻时真的太像了,他年轻时作《五人墓碑记》,驱逐阉党,聚众抗税,冲击衙门等等,当初他也干过许多大事。
如今的章权也同样如此,不但写出了《新关学》,被诸多士子传颂,还建立农社,组织农户,逼迫大户减租降息。
如此这般,恐怕过不了几年,章权的名头就要超过自己了!
张溥喘起了粗气,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本来此次来上高县,张溥还存着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想将章权吸纳成复社士子,最好是让章权成为自己的弟子,如此,章权之名气也是他张溥之名气。
等将来百年之后,张溥不介意章权接替自己的位置,甚至超过自己的高度。到时儒林又可多一佳话。
可见了章权之后,张溥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压不住章权,甚至学问也不及章权。
他怕了,怕自己被章权超过,怕章权成为新的士林领袖。
“不!决不能!”张溥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来这几个字。他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必须毁了他!
张溥打定主意,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之中,他要好好想想,到底如何才能毁了章权,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第二日
张溥找到了张采,他的眼睛通红,但精神却格外亢奋。
“受先,你可知孔子诛杀少正卯之事?”
张采疑惑的看了张溥一眼,顺嘴回道:“自然知道,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任鲁国大司寇,以乱政之名,诛杀少正卯于东观之下。”
张溥抚掌大笑,而后正色道:“我欲效孔丘之事,于上高诛杀章权!”
张采大惊,赶忙道:“天如,你怎可行如此腌臜之事!今后切不可有此恶毒之言。”
“孔子尚可诛杀少正卯,我怎么就不能诛杀章权了!”张溥凝视着张采,语气森冷。
张采怒道:“此非君子之行,你安敢如此?难道不怕士林耻笑,不怕留下千百年的骂名吗?”
“千百年的骂名?”张溥有些愣神,脸上的表情怅然若失。
看着张溥纠结起来,张采悠悠叹息道:“天如,我知你心意,但学问之事,本就该凭着学问解决,切不可被自身怨气裹挟,干一些不该干的事情,你让复社士子如何看你?”
“……”
张溥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了大儒的气派,反倒像是失去希望的赌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