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欲,比沙场攻伐复杂得多。
杨冲自认能以军略率军以少敌多,在一个个绝境之中穿杀。
却无法给天水镇一个答案。
夜幕之中,二人不知走了多远。
杨冲回望月光下的天水镇,忍不住问道:“周先生,杨某真的做错了吗?”
周仪摇头:“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对错二字,该问己心才对。”
杨冲颓然一叹:“可惜我的实力还是太弱,若能像传说中的武道大师一般,一拳让江水改道,何必为此伤神。”
周仪心中一笑,明白杨冲终究没有将游水生的鬼话放在心上。
杨冲忽然问道:“周先生,那鼍神虽恶,但手下既然有金丹妖物存在,实力定然不弱,为何这般轻易便放你我离去?”
他坏了鼍神的鱼龙舞,可不认为这般邪神会心慈手软,这般简单便放自己二人离去。
事实上他一路皆心怀警惕,手中长枪始终蓄势待发。直到此时已离漓江有些距离,他才稍稍放松了几分。
周仪微微一笑,随口答道:“或许是祂忙于鼍神祭,无心顾及我们吧。”
杨冲恍然,觉得周先生说的或有道理。
他却不知,此时周仪心中却是暗暗摇头:
“这位鼍神大人,性子属实是阴暗狡猾了些。明明并不清楚我的实力,却始终退让三分,直到鱼龙舞杨冲出手,竟依然保持克制。
若非祂的名号是鼍神,我还以为是什么老龟成妖。”
他掂了掂袖子,其中一只睡得香甜的白龟被震醒,随后又自顾自睡去。
走着走着,天已亮起了蒙蒙的微光。
周仪见杨冲几步一回头,忍不住笑问道:“怎么,还是心有不甘吗?你忘了那些镇民是如何对你的了?”
杨冲挠了挠头:“他们对我如何,与我无关。”
“我只是觉得,这笔账算的不对。”
“若按他这么说,大赵只需向蛮子称臣纳贡,每年献上奇珍异宝,沙场上便不知可少死多少人。”
“可我又说不清,也想不太清……”
“周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本以为周仪不会回答,虽然周仪未曾说过,但他能够感觉得出来,周仪对那些被欲望蒙蔽双眼的镇民,是带着嫌恶的。
但这一次,周仪却笑了,看和他点头道:“人,不能为活着而活着,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杨冲眼前一亮,似有迷雾散去。
此言之后,二人便如凡人一般,徐徐向前又走了半里。
不知行了多久,杨冲突然露出惊色,拍着脑袋道:“周先生,杨某突然想起,回乡时军中同仁曾有所交托,让我到他家中看望老小,我竟给忘了。”
他面露懊恼:“他家离此甚远,不太顺路,杨某需得走上一趟,便再次别过吧。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说罢,这汉子挑了个远离漓江的方向,几个纵身消失在了周仪眼前。
待到自认为脱离了周仪的视线,他才一个转身,向天水镇方向而去。
他自然不知,他随行轨迹,早已尽数落在了周仪眼中。
看着杨冲所在的方向,周仪淡笑自语:
“人不能只为活着而活着。而神与人之间,也不该是简单的交换。”
神之于人,人之于神,应当互为定锚,不使各自迷失。
一番浊景,却反倒让他对神道的理解更加深了几分。
周仪笑了笑,身形化作水光,凌空向远处而去。
片刻之后,他便出现在了漓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