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吃完,又倚在车旁抽了一根烟,才不紧不慢地坐进车,往导航里输进一个地址,发动车子踩油上路。
四十分钟后,车停稳在Hayward Gallery前面。
那是毗邻泰晤士河的一家画廊,扑面是极简的工业风,玻璃房,灰粝的水泥墙,却又以明度极高的黄色为主色调,碰撞出该有的艺术气息。
沈听择刚走近,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就迎上来,公事公办地笑问:“Here for the Future Sculpture Exhibition?”
“Yes.”
工作人员指了一个方向:“Go through the door and turn right.”
“Thanks.”
绕过一层休息区,特色的六十六角顶灯将整个展厅映得通明,十几件色彩鲜明的雕塑艺术品被分列陈放,冲淡了白色射灯的冷调。
展厅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年纪明显都是被沉淀过的,相比之下,沈听择站在那儿显得年轻气盛,不想是有心思来看展的。
有好事者过来搭话,笑问他看得出名堂么。
沈听择也不恼,实话实说:“Not really.”
那人就指着其中一件名为《Savior》的雕塑作品朝沈听择介绍道:“This is said to have been carved by Luo ShiZhao’s last student……”
顿了下,那人做思考状,但没等他想起名儿,沈听择就淡笑着接话:“裴枝。”
音译过去差不多,那人听懂了,有点惊讶地看着沈听择,发出一句you know的疑惑。
沈听择目光还停在那件雕塑品上,看了会儿不知道像想起什么,朝那人笑了笑,“She is my girlfriend.”
换来的是那人直呼Unbelievable,仔细打量几眼沈听择,然后拍着他的肩膀也笑:“Good luck.”
沈听择垂下睫毛,“Indeed my pleasure.”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此分别。
那时展厅里只剩沈听择一个人,有点冷清,他就静静地看着展厅里属于裴枝的那几件作品。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收回视线,像做过无声的告别之后,抬脚准备往外走。
可当他单手插着兜刚转身,整个人就愣住。
展厅的白炽灯明亮又刺眼,被设计感的棱角分割出一明一暗,玻璃墙面映出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一件黑色挂脖吊带裙,露背,侧身能看见她紧致的腰线,清晰的脊柱沟,长发微卷,随意又散乱地垂在肩头,遮了大半春光。裸露在外的两条腿笔直纤细,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三年时间,她的风情如破茧之蝶,再也束缚不住。
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灼灼对视,直到裴枝弯起红唇,朝他笑道:“沈听择,好久不见。”
裴枝跌宕半生,从来不信有缘人自会重逢的鬼话,也觉得电影总是太仁慈,才会让错过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相遇。现实是,世界这么大,街头每秒都有无数人擦肩而过,谁又会停在原地等。
她永远只相信事在人为。
反正这辈子放不下的,那她就再赌一次。
赌沈听择在这儿。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听择也在赌。
赌她会不会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