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唐叔覃发来电报,言语间已有些言和的意思,自己却不愿丢这个人,指望着南京政府派人去斡旋。他这时候恐怕已明白了,唐老帅按兵不动多年,和俄国人日本人虚与委蛇,不是不想打,怕打不过硬打,把自己那纸糊的架子打塌了。
一抬塌了的架子,护不住他的子孙,也护不住东北的百姓。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来,陈季棠的指挥部被俄国的空军投了两颗燃烧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消息过了两天已登上了上海几家报纸的头条,让人没法不知道。
尹芝忽而想到这个月都快到月底了,聂玉芳还没有转寄信件过来,隐隐后怕,那报纸上讲的是真的。
忍了这些时日,终是将陈季棠的几封来信拆开看了。
前几封讲的都是些生活起居的小事,天气如何冷,洗完的衣服冻成了冰,还是得往身上穿,酒又是如何的烈,差点一杯倒。
最后一封信,却一改之前戏谑轻松的语气,落款的日期是两个月前,那时鏖战正酣,信也写得简短:最近总想,这辈子做过什么后悔事没有?也许当时就该把你关在小东门捕房里,不该心软,见你害怕才把你带到家里去,不然少了多少麻烦事。
还有一件事,想着你这样狠心待我,不告诉你罢了,可是又怕自己做了鬼还要后悔。
上次来东北,有位夫人救了我,可能是你的生母,只是她的身份太过敏感,不能在信里提及,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便亲口告诉你,如果没机会了,我的东西被送回上海的时候,里面有块怀表,记得想办法要过来看看。
还有,摩尔登糖这种东西,不必拘着兜兜,吃多了他自然晓得节制,越是不给越是想要,这一点我感同身受。
书房的门已被刘妈敲了半晌,尹芝回过神来,开了锁:“什么事?”
“诶,小姐你在里头干什么,是盛先生的电话呢。”
如今盛怀初打电话过来,也习惯报上姓名了。
“我晓得了,你去忙吧。”
尹芝将信锁回抽屉里,理了理心神才接起电话来。
“刚才在干什么呢,我听刘妈敲了那么久的门。”
“没什么,没见听罢了……”
“陈季棠的事,想必你在报纸上也看见了,不必太过担心,现在什么也没找到,人大抵还活着,唐叔覃尽力在找了……”
“嗯……”
“过两天派人来接你,我如今走不开,去不了上海,而且南京这里消息也来得快些。”
尹芝想了想,终于道:“好,可是我不打算带兜兜去,所以不能待太久。”
“嗯。” 盛怀初见她终于答应来南京,心中一喜,这时再吃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的醋,仿佛也没有必要了。
第139章 .投木报琼 · 无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