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旦水把猪圈里的猪粪与血水冲洗干净，找来一根绳子拴住死猪的后退拖到一张破门板上就地开膛破肚，分割完猪肉天已经方亮，把一整根翻洗后的猪大肠放进锅中煮熟撒上一把粗盐粒端到张翠莲的床前说：“渴了床头缸里有水，我到镇上早卖完早回。”
张翠莲看着盆里一股猪粪味的大肠，伸手点着他的额头气道：“你就装聋装哑跟我倔吧！咱娘俩看谁倔过谁！”
一切都在安静平和中度过，当北风刮动院子里的樱桃树，一场细雨落地预示着这个寒冷的冬天已经来到。凌冽的寒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雨水冻结在了地面，其中几片旋转起舞的树叶像琥珀一样冻结在清如明镜的冰层之中。
郝春迎把在古林镇捡回来的废旧碳炉用新鲜的泥巴填补上锈蚀的缺口，两截拼装起来的烟囱链接上碳炉通出窗口。引燃了碳火，屋外冒出一阵白烟，接着炉膛内火焰呼啸起来。屋子里潮湿的味道没有了，张翠莲满头大汗脱到干巴巴的破棉袄，咧着嘴笑道:“这炉子叫起来跟打雷一样，热起来跟太阳一样。”
郝春迎却感觉不到这个温暖的屋子有多么的喜人，母亲张翠莲已经瘫下了三个月之多。自己多次将她抱上车子去往莒城治病，没出门口她就挣脱出来，叫骂着自己翻爬到地上。拿着床头上锋利的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对他以死相逼。
郝春迎往炭炉里添着碳火:“再不治你就真瘫下了…”
她把自己梳掉的头发缠成一团塞进墙上的一个窟窿里:“买够了红砖盖起西屋就去治！”
“眼瞅着这天寒地冻咋盖？”
“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
无奈，郝春迎穿上一身厚厚的棉衣，戴上棉帽推着车上的猪肉出了家门，这条尘土飞扬的大路，已经走烦了，也厌了。强硬的北风呼啸在耳边，地上干滑的薄冰层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一不小心就使他重重地摔倒在路上。最后摔没了力气，躺在路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连同猪肉一起翻滚进沟的车子，它和自己一样四脚朝天。他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眼泪贴着眼角流淌了出来，买砖吧，买砖吧，盖上一间亮堂堂的西屋，就称一回她的心。
到了自己摊位摆上案板，把半扇猪肉抱在案板上，眯着眼睛用刀刃刮着上面没有褪干净的猪毛。抬起头，嘉凤那张熟悉的面孔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次他没有感到惊讶，甚至有一丝惶恐使他心神不定，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那被冻到发紫的嘴唇，脱下自己的棉袄穿到了她的身上。拽着她的胳膊走到了一处避风的墙根下:“等我卖完了肉再说！”
嘉凤没有听他的，而是走到他的身边敞开嗓子帮着他叫卖了起来，人群渐渐围了过来。嘉凤有条不紊的收钱算账，返观郝春迎已经拿不稳手里的称杆码不准称坨，几次秤砣掉落被蹭起来的称杆重重的打在了下巴上。嘉凤看着他被称杆打红了的下巴忍不住笑出声来。
嘉凤抱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吹着热气喝了下去，驱赶了身上的寒气催得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郝春迎点上一根烟卷起身就招呼嘉凤上车。
到了沂源村口，嘉凤飞快跳下了车子钻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姐夫我害怕！”
郝春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看来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确实是出事了。
“爹着魔了……娘也糊涂了……家里变得像地狱哇姐夫……”
嘉征民大动干戈为嘉英迁坟一事折返回去以后，先赔偿了红姑半仙满脸是血坐在地上为她自己招魂的费用，又赔偿了所雇佣的打手被打的费用。之后，他便闷在家中一语不发，整日喝到酩酊大醉，老婆胡元芹自知迁坟已经无望，抱着绣了一半的鞋面唉声不断。
嘉英的死亡使得这两个老人把所有生男孩子的希望，全部寄托到初见长成的嘉凤身上。嘉凤被逼无奈放弃了自己挚爱的学业，挑起了家里一切繁琐的事物。那是进入秋收十多天后的一个下午，炙热的阳光烘烤着黄色的沙土地，嘉凤从坡上割完喂猪的青料背回家中对自己的父亲说:“坡上的烟落根叶了，是时候采烟了。”
嘉征民磕了磕烟袋锅里的烟灰，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转身走进里屋找出了他平时采烟穿的长褂，转脸对躺在炕上的胡元芹说:“不敢再歇了，采烟去。”
嘉凤把晾好的白开水装进一个白色的塑料桶，背上绳子随着自己的父母走到了坡上。
望着一片成熟的烟叶嘉征民感叹:“栽种了这么多年黄烟，今年的烟叶最肥美，色最纯青，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嘉凤呀，铺下身子随着爹娘好好干吧，这一茬钱给你存下，等过几年你找到了婆家，全都拿出来给你置办嫁妆，到时候让人们看看，看看我嘉征民嫁女儿是怎么个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