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格列这次直呼其名叫得很硬气。
波瓦仿佛一只树懒，整个人的动作都慢得令人发指，他慢慢地扭头，慢慢的抬眼，慢慢的与格列的目光对视，慢慢的等待格列说出下一句话。
“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与抽空灵魂的波瓦相比，格列却仿佛注入了某种力量一般，丝毫不惧的对上了波瓦的眼，试图穿透那层隔了眼底清明的混浊，直刺他的心灵。
波瓦的手里夹着纸烟，过去他从不碰这种东西的，听到格列的叫唤，他把快燃尽的纸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上一口，然后重重的按在地上捻灭，这才长舒一口气，慢慢爬起来向格列走来。
格列没有与他距离太近，在前边带着路，直到一处背风的大石头屏障后面停了下来。
两人刚一进入这背人的角落，格列的泪水就流淌下来。
“波瓦！你怎么变成这样？”两行泪珠儿滴落，让格列伤心的是波瓦完全变了。
“我认识的波瓦是高原上的雄鹰，是健硕伟岸之人，不像现在一个，活像具行尸走肉！”格列嘶吼着。
波瓦的眼皮只是微微抬起，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目光反而再一次黯淡下去，仿佛对格列的吼声充耳不闻。
“你现在出息了，就算不想做英雄，不至于连男人也做不成了吧，你居然把本该自己抗的责任推给一个女人，波瓦你太混蛋了，嘉让老爷要是活着一定对你失望透顶……”
“你什么意思？”波瓦回应了，却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郑红为了你受处分，现在下落不明，你是不是很高兴？”
“郑红下落不明？”波瓦抬起眼，眼底的浑浊驱散了不少。
“她掉队了，现在生死未卜。”
“哦。”
翻越大雪山，掉队的人实在太多了，为此而死掉的人也不在少数，就算多一个郑红又有什么值得过多悲哀的呢？
“他是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你知不知道！”格列急了，她上前一把抓住波瓦身上已经藏得不成样子的锦袍，她用尽自己最大力气反复晃动波瓦，试图把抽空的灵魂呼唤回来。
然而波瓦再一次包裹住内心，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
“他们都是商量……”波瓦淡淡地说，“他们在商量回去的事。”
“去哪里？”
“回中甸，夺回家族的产业，你……”波瓦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波瓦的脸上。
波瓦不可思议的看着格列，她居然对自己动手了？他的神经再次从自己织就的壳中钻出来，重新审视着这位曾经在他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喘的小女奴。
格列变了，除了这一身灰布军装让她看起来与从前不同外，她的内里也变了，似乎有一种精气神在支撑着她瘦弱的身躯，相比之下，人高马大的波瓦在面对这位曾经的贴身女奴时竟然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波瓦不敢正视格列的眼，他垂着头，仿佛自己才是弱者。
“郑红是因为你被丢到再教育班的，你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反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学会了吃纸烟不说，还要做逃兵，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程度？”
“我……”面对一连串的质问，波瓦竟然无言以对。
“你走吧，你回去做你的少爷，我格列就当从没认识过你……”说完，格列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跑出第一步的时候，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握住了。
“你放开我。”格列有些恼，难道现在的波瓦已经这么无赖了吗？回过头却迎面撞上波瓦的胸膛，还是那样厚实，温热，这种感觉？
格列看到波瓦的一双眼，那片混浊已经不见了，过去的灵魂仿佛又回来了。
波瓦认真的俯看格列，一字一顿地说：“带我去找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