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混乱地按住太阳穴,随口吐槽:“不过他应该不是你们同期同班——”
“……”
“……”
上辻祐希无言地看着诸伏景光,觉得室内紧张的气氛已经完全变成了荒诞。
“……你们公安上线到底怎么想的?这种做法有几率导致感情用事然后联动出事吧?难不成他们觉得这样比较方便消除痕迹?只要删一份警察学校的档案就行?”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警视厅方面应该不是基于这个考虑选择他和降谷零一起进入组织卧底的。但他正好从小和降谷零一起长大,两个人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共同生活轨迹。
……从消除痕迹方面来说确实是双倍的效率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跳过这个问题:“波本现在还不清楚你这边的情况,我有必要告知他相关的信息,但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向外传递。”
“他的联络人呢?可以保证不继续传递出更多的信息吗?”
“我们和联络人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只要波本提出需求,他的联络人也会保密。”
“这样知道的人太多了。”上辻情不自禁地陷入焦虑,“我理解你们都是经过训练的人,但保密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你以为的这么容易——你以为我是怎么撬开那个CIA的俘虏的?他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差不多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状态。只要把人逼到极限,很多人自以为坚定的意志其实毫无用处——精神损伤是真的会影响到大脑的,这是客观生理机能,你明白吗?”
他自己做过审讯,再清楚这一点不过了:“你可以把我的事情告诉波本——但是禁止他再继续向外传递信息了。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
他突然无法继续发出声音。
——这是错误的。哪怕这是为了保护萩原,这也是错误的。
他在心底重复地提醒自己。
——保持冷静。信任代价很高昂,但他应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至少波本和苏格兰是同期同班,应该也认识萩原警官他们,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回踱步。
“上辻君——”
背后,来自诸伏景光的声音响起时,精神过度紧张的上辻本能地向后出了个肘击,然后迅速转身抬手、精准地扼住对方的咽喉并把人往地上按。
诸伏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但上辻避开了他的第一次拳击,甚至还用空着的手抽出了自己的匕首,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赶紧松开诸伏:“……别这样从背后靠近我,真的很危险。”
诸伏躺在地上咳嗽了两声。上辻刚才的动作太快,力量控制在完全能遏制他挣扎又不会真正死人的程度,他相当于接近窒息了几秒钟。
他一边平缓呼吸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思考了几秒钟能不能把可以随意接近上辻而不会遭遇任何抵抗的萩原研二邀请进公安。
“是我的问题。”他一边咳嗽一边说,“我没注意你的精神这么紧张。”
上辻有些心虚地去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给诸伏:“……我就是有些担心萩原警官他们。”
诸伏:“我知道。我会让波本注意的。”
“不是注意的问题。”上辻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怀有信任……但我知道组织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我会忧虑可能发生的任何的问题。你作为苏格兰依旧是我的下属,我之前可以信任你,因为我对你有全部的控制。我能保证如果出什么问题了我可以第一时间——抱歉——对你动手,但波本是朗姆的人。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对他做什么,我也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诸伏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只手机。
“……”上辻突然反应过来,“你给萩原警官打了电话?”
茶几上的手机里传出声音。
萩原研二的声音中蕴含着轻微的笑意:“而且还放在免提上了。”
上辻:“……”
上辻深吸一口气,捂住脸:“……抱歉,萩原警官,我刚刚可能表现得有些过激。”
他听到萩原研二的声音之后,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一点。
“没关系。”萩原愉快地说,“毕竟听到喜欢的人表现得这么在意我,我也很高兴啊——所以小祐希真的不能答应我的告白吗?”
上辻:“……”
上辻:“你快点去参加联谊。”
“拒绝!”萩原说,“不过小诸伏说的是谁,我知道了。我信任那个人,所以小祐希也稍微信任我一点怎么样?我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的。毕竟小祐希还没答应我的告白嘛,我可不想在这之前随便出事。”
上辻终于没忍住吐槽:“那为了萩原警官的身体健康,我会一直拒绝到你99岁的。”
萩原研二:“……”
旁听的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在上辻祐希这边,萩原研二是无敌的。
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上辻最后还是答应诸伏景光,他可以把自己的事情告知波本,也允许情报传递到波本的联络人这一节。
“至于你们要做明面上的交流,我不反对。但如果波本要向朗姆传达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
“——就告诉他,‘即使是苏格兰自己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辻祐希说:“朗姆会‘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他想起自己这辈子年幼、刚进入训练营的时候。
当时所有的孩子被分了组,负责他所在的这一组的人是看似颇为普通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看似铁面无私地平等对待他们每个人,但却会私下里对他示以友善的态度。问及理由,对方回答说“曾经受过君度的恩情”。
君度是上辻祐希这辈子的祖父。他当时还处在更容易信任别人的状态中,得到看似合理的答案后就差不多放下了戒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上辻也从没对外人说过。因为涉事者死了,所以没有人关心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人在意后续。
但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孩子牢牢记住了一切,并成功借助这些线索和训练营里的来往人员名单推断出了那个年轻人背后的主使者。
——给他下达指令的是朗姆,沉默的推动者应该是组织的BOSS。
前者试图彻底摧毁曾经和自己有冲突的君度的亲人,后者大约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旁观了这一切的发生。
那个年轻人有一双小眼角向上的眼睛。
上辻祐希很清楚,他从来都能分得清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也绝不会因为一点简单的要素就产生迁怒的情感。
——但朗姆显然不清楚。
他想了想,然后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让波本这么说吧。之后朗姆一定会让他继续接触你,来试探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可以趁机对朗姆下黑手。”
诸伏景光:“……我知道了。需要额外的公安配合吗?”
“那个还是算了。你们连朗姆的特征都不知道——唔,等等,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到时候我给你们一个地点,你们能伪装一下组织犯罪对策部在对应位置追捕犯人之类的吗?”
“……”
上辻:“不对,如果线索从公安这边暴露就太明显了。我想办法真的给泥惨会放个鱼饵把他们钓过去吧。”
“……”
诸伏景光冷静地从口袋里摸出纸和笔:“请说一下具体计划。我这边会想办法调度的。”
看似闲来无事的降谷零再一次晃悠到了组织的训练基地。
他已经和公安的联络人接过头了,但对方似乎也不清楚诸伏景光的近况。
他手里没有诸伏现在的联络方式,只能继续来这里碰运气,看看发小是否还会继续过来。
——他的运气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