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时源口中的洛安，地处大周东北，当年那场动乱，时间线拉得较长，范围覆盖极广，险些波及到上京地界。</p>
所以，“李大夫多年来，可探寻到家人踪迹？”</p>
“并未。”</p>
李时源回过神来一笑，“这么多年了，寻不寻得到的，其实更多......是留个念想吧。”</p>
“对了，老夫忘了回答大人方才的问题。至今，老夫已游历大周三十年有余。”</p>
沈筝嘴唇微张，心中大概算了一下。</p>
按照李时源说的年份，宏武二十四年他才十六岁，那至今年，他岂不是才五十有余？怎的......</p>
李时源看出沈筝的惊讶，摸了摸满头银发。</p>
“老夫的头发，是一次中毒后的症状。本以为解毒后会重新长黑发出来，谁承想，那之后长出来的头发亦是白色。”</p>
“若想复黑，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草药珍贵，用在老夫身上，多有浪费。不若就如此模样，久而久之，便习惯了......”</p>
沈筝闻言一时忘了说话，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p>
她直接了当，问了与冯千枝相同的话：</p>
“李大夫，您可曾想过，找一处所安置？”</p>
李时源从见沈筝那刻，或是更早，便已知她意图，但他岂会动摇？</p>
冯千枝也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p>
“沈大人，实不相瞒，老夫志不在此。”</p>
听见他的回答后，冯千枝抠了抠指甲盖儿。</p>
师傅的回答，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就是觉得，胸口堵得难受。</p>
“那李大夫志在何处？”沈筝又问。</p>
“志在数以万计的大山。”</p>
“为山中之物？”</p>
“正是。”</p>
李时源见自己的拒绝并未让这位县令大人生气，心中莫名生出些许愧疚。</p>
“沈大人，老夫知晓您的意思。但......您就当老夫不识好歹。正如老夫方才所说，老夫出自医术世家。不是老夫托大，而是在那时我李家的医案、藏书与医术，在整个洛安地界，都独占鳌头。”</p>
“但正是那一场动乱，让我李家百年来的珍藏毁于一旦，只堪堪剩下几本医案，被老夫带了出来。这让人何其心痛！”</p>
尽管过去几十年，再说到此处，李时源依旧是红了眼。</p>
他心疼的，是传承，是能救万千人于水火之中的百年精华！</p>
沈筝明白，这边是昨日冯千枝口中所说，李时源想搜集试验天下草药的目的之一。</p>
李时源拳头紧握，双手有些颤抖，“沈大人，您可知，如今百姓到医馆，想抓一副普通风寒感冒的药方，要银钱几何？”</p>
沈筝皱了皱眉，答道：“两百文钱不止。”</p>
“正是！”</p>
李时源有些激动起来，“可那些药材，皆为随处可见的药材，只要认药的，便能采集，根本不值几个钱！贵的，从来都是药方子！”</p>
贵的，从来都只是药方子。</p>
贵的，从来都只是学识。</p>
这两句话在沈筝脑海中，蓦然重合。</p>
“所以李大夫您，一边集百草，一边调配药方，欲将传承留与世人？”沈筝问道。</p>
李时源闻言有些怔愣，“您为何不觉得，老夫是想重铸李家荣光？您可知道，在旁人口中，做我们这行的，最为小气。不论是药方、医案、还是医术，都从未与旁人或同行分享，更莫说传承于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