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见风眠洲坐在新月潭边垂钓，这个时间段，银鱼压根就不出来，也不知道他在钓什么。</p>
明歌背着小竹篓，轻手轻脚地上前去，正要吓他一跳，就见他好似脑后长了眼睛，低低笑道：“你今日下山有些晚。”</p>
他一早就在山下等她了，就像过去那半年。如果说云雾天宫是大月国属地，那新月潭就是独属于他和明歌的地方。</p>
他在这里等了她很多次。</p>
明歌放下小竹篓，坐在他身边，笑盈盈道：“我去摘莓果了，你看摘了满满一竹篓呢，我们午膳的食材有啦。”</p>
风眠洲见她眉眼笑弯弯的，等了一上午的落寞瞬间就被抚平，看了一眼她摘的那些蘑菇野果还有山上的野菜，点头道：“中午想吃什么？”</p>
“蘑菇汤吧，还想吃果子。”明歌伸了个懒腰，笑道，“你都不知道，我阿娘和长老们都出去了，谷霁他们这几日没饭吃，小草不会做饭。”</p>
风眠洲见她额头都是汗，忍不住伸出袖子帮她擦着汗，温润笑道：“难怪早上出门时，门口摆放的都是瓜果蔬菜，若是连吃三天，他们会疯掉吧。”</p>
明歌兴奋地点头：“我们自己开小灶吧。”</p>
“好。”风眠洲低声笑道，寻思着谢景焕很会做饭，师兄以前在边城时也会自己动手做饭，不会做饭的大概就是萧缭和谷霁，这两人加上一个小草，只怕会吃瓜果吃到吐。</p>
“我去做蘑菇汤，明歌，你来帮我打下手。”风眠洲将竹篓里的食材都取出来，然后让她进屋去拿去银鱼干，小木屋内有不少去岁腌制的鱼干腊肉，保存的极好，并没有坏。</p>
他自己一人就可以做所有的事情，但是喜欢明歌参与进来，围绕着他，给他拿点东西，这样</p>
“对了，去年做的青梅酒应该能喝了。”</p>
“真的？”明歌眼睛微亮，连忙进小木屋，将木屋架子上两罐青梅酒取下来，只见罐内的青梅酒都成了琥珀色，色泽美如晚霞。</p>
明歌取下密封的盖子，闻了闻，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p>
“风眠洲，好像真的能喝了。”</p>
明歌兴冲冲地将青梅酒抱出来，去岁的时候，她在山间发现了晚熟的黄梅果，摘了不少，吃起来太酸，酿酒却正好，于是就逼着风眠洲酿青梅酒。</p>
想想那时候，他还是清高骄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子弟，被她逼着做饭酿酒，嘴上说着不愿意，却样样都做的极好。她大概就是因为他吃苦耐劳才喜欢他的吧，一定是这样。</p>
“风眠洲，你有这些手艺，日后我们一定饿不死的。”</p>
风眠洲错愕，随即清俊的眉眼含笑，点头道：“放心，饿不到你。”</p>
至于第三道考验，明歌只能再活十年的事情，她不提，他不问，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快乐的，与其浑浑噩噩活上百年，不知滋味，不如过十年的快活日子。</p>
风眠洲将蘑菇洗干净，炖起了蘑菇汤，然后又将那些野果子洗干净，用糖裹了做糖果子，明歌嗜甜，最爱吃这些甜果子。</p>
最后又做了一道蒸腊味，将鱼干和腊肉全都放在一起蒸熟，香气四溢。</p>
有肉有汤还有甜点，明歌欢喜的两眼发亮：“这糖果子我给小草留一些，她最爱吃甜食。”</p>
“嗯，管够。”风眠洲见她巴巴地等着开饭，眉眼灿烂明媚的模样，斟酌地说道，“明歌，你喜欢与我在一起吗？若是你喜欢山野生活，我们就如今日这般，你若是喜欢繁华热闹的中洲，我们就回盛京或者南阳去，可好？”</p>
明歌愣住，锅里的蘑菇汤加了南疆独有的香料，炖的香气四溢，蒸笼上的腊味也开始飘出香味来，新月潭的一切，从小木屋到一锅一碗都是那半年里，她和风眠洲一点点置办起来的。</p>
有的是她从云雾天宫偷拿过来的，有的是风眠洲自己动手做的，有模有样，像一个小家。</p>
萧缭他们都待在云雾天宫，可他却下山来小木屋，在这里等她。</p>
明歌定定地看着他清俊的眉眼，被他这样炙热且深情地看着，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舌尖，她耳尖有些滚烫，觉得这大概是她十九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比闯山门还难。</p>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选择，那可以都试一试。”风眠洲声音越发轻柔，带着一丝蛊惑以及不易察觉的紧张。</p>
在盛京的时候，她就明确拒绝了他，他也黯淡地退守到朋友的安全界限内，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要选王夫，若是再做朋友，错过便是一生。</p>
“还是你更喜欢谷霁或者谢景焕？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风眠洲声音沙哑了几分，有些艰难地吐出那种可能。</p>
明歌见他眸光黯淡，忍不住弯了弯眼，真是笨蛋啊！虽然她不知道他们未来会如何，会走到哪里，但是她一直都喜欢与他在一起呀。</p>
明歌挑眉，笑盈盈道：“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很喜欢谷霁。”</p>
风眠洲薄唇微抿，眸光幽暗如墨，表面云淡风轻，心底翻滚出一丝苦涩和疯狂的嫉妒，谷霁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常年卧病，连东宫都出不了，走三步就喘，事事不如他，明歌是喜欢比她弱的吗？</p>
他也可以做个病恹恹的美男子。</p>
明歌顿了顿，笑盈盈地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没有阿爹，阿娘喜静，都是放任我一个人玩耍，那时候我调皮，总是磕磕碰碰的，人前我从来不哭，但是晚上会哭唧唧的想，若是我有一个哥哥就好了。哥哥一定会百般疼爱我这样可爱的小女娘。</p>
谷霁就像我哥哥，他满足了我对哥哥所有的幻想，算起来，他确实是我兄长，我们祖上是表兄妹呢。</p>
你是不是很失望呀，不过相比起来，我更喜欢谢家小郎君一些，他就像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郎君。”</p>
风眠洲刚上扬的嘴角僵住，咬牙切齿道：“你确定眼没瞎吗？”</p>
明歌眼眸弯成小月牙，点头道：“没瞎呀，我小时候最爱听大长老说中洲故事，其中最爱的就是六长老的那一段，幻想自己有一日轰轰烈烈闯中洲，做最洒脱不羁的女娘，遇到的都是谢家郎君那样的游侠，冷血柔情，他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好看。”</p>
像是一匹舔舐伤口的孤狼，英俊温柔，又冷血。她以前确实会迷这一类的漂亮小郎君，所以在泉城时见到那样凄惨的谢景焕，就忍不住想怜爱一番。</p>
可是幻想是一回事，怜爱不是爱。</p>
年少时的幻想终究是幻想，她没有喜欢出身高贵，犹如兄长般无微不至的谷霁，也没有喜欢冷血柔情，在权势中孤勇厮杀的谢家郎君，她喜欢上了从未想过的人。</p>
见风眠洲脸色越来越黑，明歌飞快地亲了亲他的侧脸，笑盈盈道：“可谁让我把你捡回家了呢，总是要对你负责的，所以我就忍痛不喜欢他们了，只喜欢你一人。”</p>
阿娘说的对，现在的喜欢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p>
风眠洲欣喜若狂，伸手攫住她的手腕，低哑说道：“你的喜欢好像很勉强，我不是很相信，你是不是要表现的更明显一些？”</p>
明歌眨了眨眼睛，嗯？</p>
风眠洲眼眸深邃，大掌扣紧她的后腰，俯身抵住她的鼻尖，似吻非吻，哑声说道：“要这样，我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