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尔听此，知道了这些人目光中的含义。
人群很快全聚过来了，有些人向他跪下来祈祷拜服，有些人坐在墙角，双眸无神，孩子躲在大人身后、缩在怀里。
英格尔还看见有些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挺着大肚子晒太阳，脸上挂着虚幻的希望——这群人中有男有女。
荒谬而诡异的场景。
英格尔看着这些人类，眼中涌现难以言喻的悲哀。
如果放在漫画里看，那只是一个残酷的设定。
可是放在眼前，他一侧觉得现实，一侧又有种同类共情的伤感。
当然更多的是害怕。
漫画中对于魔族奴役的描写和人类对牲畜的态度没太大差别。
人类比牲畜聪明强大，所以将牲畜驯化，配种，圈养，宰杀而食。
魔族同理，只不过魔族不喜欢吃人类，只有魔族母树喜欢吃人，作为诞生魔族的基底材料。
当然，人也会同情动物，比如把自己喜爱的动物当成宠物。
英格尔越看越觉得反胃。
他面上不露声色，来到杜珀发放食物的地方。
他熟练架起一口锅子，把处理好的肉和野菜放进去炖煮。
英格尔在野菜里看见了类似土豆地瓜萝卜这类的，这都是西大陆人弃之如鸡肋的食物。
“这肉………对他们来说不会有毒吗？”英格尔问道。
他放的明显是魔兽的肉。
魔兽和魔族不是同一物种。
在东大陆，魔兽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生物。
但东大陆的魔物显然比人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
杜珀一边切菜一边笑道：“只要把皮剥掉，毒腺剔掉，血放干净，再煮过两遍就可以吃了，不过毒物得倒海里，不然会污染这边土地，所以都是要专门的人来处理的。”
【这里是近海的地区……】
“这些菜……”
杜珀打起一碗，递给前面的人，对方接过，朝英格尔鞠了几个躬，赶紧跑走了。
杜珀苦笑道：“是人类种的……魔族的食物显然不适合他们吃……”
英格尔发现了杜珀脖子底下衣服里露出的一丝黄色绒毛。
所以他才不会因魔族雾瘴而中毒。
因为他也是魔族，按照如此类似人类的长相，应该是混血的魔人。
杜珀在发食物的时候，人们都排好了队伍，有孩子的在前，成人在后，各个都瘦得皮包骨也没有力气抢了。
至于那些妊娠的则是脸色好看很多。
英格尔想知道阿格拉娅到底为什么热衷于让人类生育混血的魔人。
但他不好开口直接问杜珀，只得先在村子里乱逛。
这地方植被的覆盖度特别低，有也只是一些无法充饥的苔藓和食用了就会口吐白沫的毒草。
但土质是适合块茎植物种植的沙壤土。
英格尔拍了拍手，走过一个个门扉。
走着走着，迎面遇见了一个大肚子走过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头黑发，蓝色眼眸和鼻梁嘴唇与石镜里见到的这个身体的脸足有七八分相似。
果然，对方看见他就急忙加快了步伐，叫了一声：“小冷。”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
英格尔只得开口道：“………我没事。”
只是觉得今天世界观和三观裂了好几次而已。
男人叫菲林，是翡冷的生身父亲。
当然英格尔不知道他的名字。
“圣王陛下不是最疼爱你了吗？怎么还让你去角斗场和他们厮杀呢……你真的没受伤？不要骗我……你以前也是这样，受了伤一声不吭……”
【……厮杀？】
英格尔看着菲林挺起的肚子和脚下流淌的清澈液体还有他明显忍疼的眉头，他比较担心这个男人。
【……这是要生产了吗。】
英格尔决定不再用原有的逻辑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脑子快要宕机了。
英格尔打横抱起男人，虽然他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力气比普通人类要高出几百倍，平稳快速地将他送到杜珀所在旁边一家房屋，放平。
他吩咐杜珀去准备热水和煮过的小刀之类的。
在村中有经验的人的帮助下，菲林惊险地生下了一个红彤彤的女婴。
途中因为胎位不正，还是英格尔出手在肚皮上蛮力正胎，虽然他一点经验都没有，但结果是好的。
因为处置妥当父女平安。
【啊……人生真的是什么都能经历啊……】
比如当一回人外生物的接生婆。
比如接生自己父亲生的妹妹。
“………”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英格尔发现虽然男性人类体质被改造了，但骨骼结构还是没变的，尤其是盆骨结构，孕育上，女性还是要优于男性的。
“………是什么？”英格尔问了一句。
菲林低头看着孩子，苦涩的道：“是魔人。”
英格尔很快就根据之前的话猜出了含义。
“翡冷”需要在角斗场上厮杀。
这个厮杀总不可能是与柔弱人类。
纯种魔族没有幼体，从母树花胎一经诞生就是成体。
那么结果就出来了，混血魔人之间的厮杀。
魔人的概念其实不明确，可以指长得像人的纯种一代魔族，也可以指共有着魔族和人族的混血种。
翡冷有个人类父亲，那么他就是混血魔人了。
养蛊。
混血魔人虽然有人类的血脉，但也保留了魔族的特征，偶尔会有诞生强大力量，比如这个傀儡魔王就是一个拥有附身能力的奇异者。
阿格拉娅改造人类生下魔人，再让魔人之间厮杀，培养出最强的魔人，也是她的孩子。
漫画中的阿格拉娅其实本身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大，起码远弱于其他魔王，但她也是最难杀的，因为她身边有一大堆强大而死忠的“孩子们”。
需要宰光了那一大堆护卫才能触及到她本体。
原本他以为这就是寻常漫画中的“过关斩将最后登场”的套路，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
英格尔浑身发冷。
他看向床上的菲林。
这里的孩子生下来只有两个方向四条路，如果是魔人，被投入蛊盅，厮杀到最后，或成为他者垫脚石。如果是人类就等着长大，或成为生育工具，或养大成为养料喂母树。
在这样绝望没有任何未来的境地，不免会让人想：生下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