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偏偏不同。
锦衣卫的档案中，对京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庭成员信息了如指掌，无一遗漏。
然而，眼前的谢家四姑娘，与档案中冰冷的描述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时桉并不急于揭开隐藏在她身上的秘密。
“减寿十年？”他轻蔑一笑，语气中带有一丝玩味，“进了内务府，谢小姐能否安然度过十年，还是个未知数。”
谢毓婉捕捉到陆时桉表情的变化，内心的紧张随之缓解，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她接过棉布巾，轻声细语道：“小女子及家人的生死存亡，全赖首辅大人慈悲为怀。”
“若要救你的家人，谢小姐需得好好想想，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陆时桉绕过她，向沐浴室外走去，半湿的黑发随意垂落在肩头，“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你的条件不够分量，可别怪我袖手旁观。”
谢毓婉消瘦的脸上掠过一丝亮光，这是同意了吗？
她跟随着走出浴室，陆时桉将她交给了嫣然，嫣然领着她继续往下走。
“棋儿的房间还没整理好，她的东西也都在里面。今晚你就先和我挤一挤，好吗？”嫣然一边忙碌地铺着床铺，一边留意到谢毓婉满脸的疲惫，不仅为她准备了热水，还找来了两套干净的衣服。
谢毓婉心中满溢着感激之情。
夜，深沉而寂静。
谢毓婉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明日便是父亲与兄长踏上流放之路的时日，纵然他们能平安抵达遥远的海南，将来能否再次相见，却是茫然未知。
夜幕降临，谢毓婉的心中，对家人的挂念冲击着她的心房，酸楚的感觉让她几乎窒息，她蜷缩在被褥之中，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枕头上，湿润了一片。
房间角落，嫣然轻轻点燃了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四周，她转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谢毓婉瘦弱的背影上，伸出纤细的手，轻拍着谢毓婉的肩胛，那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难受的话，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谢毓婉闻声转身，视线在微弱的灯光下模糊了焦点，她猛然发现嫣然的面容竟与母亲有几分神似，那份熟悉而又陌生的慈爱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她不由自主地扑进嫣然的怀抱，紧紧攥着嫣然衣襟的一角，低泣道：“嫣然，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嫣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她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怜惜：“谢什么，傻丫头，面对这样的分离，任谁都难以承受，你已经足够坚强了……”
说话间，嫣然的手在谢毓婉背上缓缓摩挲。
嫣然阅人无数，见识过太多因家族没落而被送往内务府的女子，她们中的许多人终日以泪洗面，无法承受命运的重压。
而在这样一个娇贵的千金身上，竟能展现出如此坚韧，这让见惯了世态炎凉的嫣然也不禁动容，心中生出一丝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