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圣上醒来后,你再将此事禀报也不是不可以,这段孽缘……这段时间也够了。”
许是老了,也许是当年小小一团的人长大了。
裴少辞忽退了一步,不似从前那般。
可未曾想,裴云之叠手弓腰。
“阿父,恕孙儿不能从命。”
男子的动作是认罪?
不是。
是在请罪,不改。
明明他可以假意应承,因为他知道天子纵使暂且不会驾崩,但也不会醒来。
但他不愿。
迟早该说的。
竹林沙沙作响,沉默有多久,裴云之便以额贴地多久。
终是在身前响起衣袍掀动的声音时,裴少辞开口了。
是对着远处的侍从说的。
“请家法来。”
裴少辞怒声如洪钟,显然康健无比。
所以在家法打在裴云之背上时,力道也是十成十。
裴云之的弓是裴少辞亲自教的。
这般跪在竹林受罚的情景记忆中有过,不过从前都只是被打手板。
这是头一回请了家法。
——一根黑竹而已。
坚硬如铁。
已然起来正着受罚,闷响一下下打在脊背上,似是想打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裴云之却并未露出半分痛楚。
仿佛背上的疼痛与他无关。
自己的孙儿是个不怕疼的人,懂隐忍,知礼法。
从前手板不过是因其犯了错,虽知裴云之下回定不会再犯,但还是要以示惩戒,有定数的打。
从未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并未说要打多少下,并未控制力道。
可裴云之就是不认错。
所以越打,裴少辞便越心冷。
不改。
明知他不会容忍此事裴云之也不会改。
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
背上的家法缓了下来,停了。
裴少辞声音忽带疲倦:“你若心悦也不是不成,只是男子不可为裴氏主母,你且将他休了,再娶一位女郎,我便不管你了。”
家法已经被裴少辞递给一旁侍从。
侍从接过本是想直接放回锦盒中,却不了握了一手黏腻。
再拿开,才见是血。
“……!”
本想惊呼,但侍从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黑袍男子似是个没事人一般,裴少辞神色沉沉。
知晓这不是个打搅人的好时候,他便将声音咽了下去。
只端着锦盒拿着家法退了下去。
侍从走时,身后身影又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