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块进厂的有七八十人，五月三日报到，在厂办公楼前站了黑压压一片，一个叫卢科长的人念着名单就有人站出来，被人领走。认为是分车间，原来不是，是分宿舍，分车间是培训完才分的。
到最后办公楼前只孤零零剩下他一个人，没人来领他，有点担心：为什么不安排他？
卢科长好像也担心，看看他，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事真有点麻烦呢！”
扭头回了办公室。
又出来，把他叫进去，才知道他姓卢，是总务科长，叫他在屋里等着，他去去就来。
屋里还有个人。
靠着北墙放着两张三屉桌，西边桌前坐着个中年女人，因为反差太大刚进来没看清，老卢走了才看见她。
“噼哩啪啦”打算盘，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
刚把铺盖卷放在排椅上，听见她说：“买多少钱菜票？”
屋里就他一个人，是问他。
不想买菜票，甚至不明白买菜票是什么意思？在家里没听说这种东西，又大体知道和吃的有关，可这些娘都准备好了。
铺盖卷里有两个咸菜疙瘩，和连夜摊的煎饼，足够吃几天的。再说，只有五块钱，不舍得化，可对这个女人好像不敢抗拒，拿出钱，买了两块钱菜票。
看都没看，把菜票数给他。
收好菜票，不想和她呆在屋里，只好出来。
老卢是向东边去的，出了门也向东，走过几间走廊来到办公楼东边。差不多快十点了，五月的阳光已经很热了，有点烫人，顾不得这些，站在阳光里向北面眺望。
有很多车间，走着几个人，但不是老卢，有点着急，不知要等多久。又看南边，刚进厂的路和南边篮球场挨着，旁边有些荒芜，长满蒿草和杂树，还有灌木丛，一个人没有，又回过头。
看见老卢从车间出来了，后面跟着个人，觉得不应该出来，回到走廊，没进屋，女人有点吓人，叫他买菜票。
呆在门口。
不一会儿老卢拐进来，问他：“怎么出来了？”
不知怎么回答。
又说：“出来也行，就在这里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了些他是贾清他是郝强之类的话。
跟在后面的就是郝强，来领他的。
瞅他一眼，不由想起家里那张画。
这张画，年代很久远了，从记事就贴在炕头上，进厂时已经没有了，但能记住。
上面画了三个人，郝强就是当中那个工人。
那人足有一米八高，穿着蓝帆布工作服，敞着怀，红背心上写着“工人”二字，戴着蓝帽子，脖上搭条白毛巾，修长的脸儿，微笑中透出刚毅，帽子上面架着眼镜。 左手撩起衣襟，右手握钢钎的样子，要多威武有多威武。郝强和画上差不多，只是帽子不同，画上是方的，他是圆的，没有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