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年冬天,腊月,或者还早点,和吴玉花开始搞对象。
具体那天记不清了,反正天气很冷,晚上天上飘着雪花,地上落了薄薄一层,风声哨子一样忽大忽小。
和她在宿舍里见面,这一切都是郝强、刘秀英安排的。
整个场面,自始至终弥漫着一种忸捏气氛,没看清她的脸,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戴着口罩,包得严严实实,刘秀英说了好几次让她把围巾拿下来,她都没拿。
就不说了。
觉得无所谓,反正早认识了。
跟郝强到车间找刘秀英,曾和他说过,“她就是吴玉花,也是干车床的,和刘秀英交接班……”
虽然刚进厂想找她当媳妇,可从认识刘秀英,这个想法就逐渐淡了,观察过她,比刘秀英稍矮点,脸面有点发黄,偏平,看着没大有精神,有气无力的。这能理解,成天被她妈管着,心情不好,虽然不是太丑,和刘秀英没法比,从气质上就不一样。
很严肃,像别人欠她八百钱。
就是个一般人儿。
不过,可能因为见面,那天晚上还是打扮一下,穿着件看着很有档次的月白色外套,下面是条灰裤子。关于这件外套,以后她说:“什么很有档次?是我妈年轻是穿的,她不爱穿了,我改的!”
当时已经认识她妈,觉得不可能,她妈比她矮半头,吴玉花和他差不多高,就是她妈年轻时高点也差不了这些。以后才发现,下面接了四指,颜色和上面稍差点,因为晚上没看清楚。
那天晚上呆的时间不长,不到十分钟,也没怎么看他,就说;“行了,我该回去了!”
郝强咧着嘴说:“也太快了吧,就是走过场也太快了!”
“就是。”刘秀英也说。
可她坚持要走。
在旁边他急的直跺脚,“还没说话呢,怎么就走了!”
又不知说什么好。
只好看郝强,这可怎么办?
郝强什么也不说。
见她真要走,才朝外拥他,说,“快去送送吴玉花……”
悄悄和他说,叫领着去小树林,答应着,出了屋子,一阵风刮过来,打个趔趄。风真的很大。
问她要去“哪儿?”
她不说话,只能跟在后面。
……
当时进厂快两年了,和吴玉花谈对象是三件事情促成的,说是三件,其实,还是因为父亲常问媳妇找的怎么样了?
还拿学徒期间有规定的事溥衍他。
可父亲说:“拉倒吧,别骗我了,又不是结婚,只问你有没有目标,我的意思可以找个女工先谈着,权当咱老家订了婚一样!”
这就没法说了,才知道把这件事看的太容易了,也不是才知道,就是早知道也没法和父亲理论,只好低头不语。
父亲还不算完,劝他说:“小清,不是我逼你,你想想,你的两个弟弟都大了,你要说不上媳妇,他们可怎么说?再说,也不光房子的事,你要能找个正式工,这名头多硬!你的两个弟弟,说不定人家四间屋子,因为你找了正式工,咱两间就能找上!”
只能说“是。”
“你就使劲找吧!”给他打气。
见父亲没完没了,只好把车间实际情况对他说了,“没有女的我可怎么找?”
听说这样,父亲没说话,在旁边吃闷烟。
最厉害是夏天的时候,每次回家都问这事,因为屋里热,吃过饭,都在院里凉快,父亲点上艾草辫子,扔在院当中驱赶蚊子,一边漫不经心问这事,帮他出主意。
可能就是那次,无意间把宿舍的事对他说了。那阵子正是郝强和刘秀英、路一章和杏子闹腾最厉害的时候,当然受刺激,一兴奋就把这些说了。
父亲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呢?”
“说啥?”着实吃了一惊。
“说啥?你说说啥?媒人这不明摆着吗……”
“谁是媒人?”
父亲说:“就是那个什么强和什么英的,一个宿舍住着,谁还不能给你找个媳妇?还不都是媒人!”
听说这样,略有所思,没吭声。
临走父亲准备了十斤绿豆叫他送给郝强。
他不送:“这是干啥?”
“你说干啥?找媳妇能白用人家?”
听说为这事,虽然心里愿意,脸上却挂不住,主要是,当时不兴送礼,不管送的还是收的,都难为情。
找理由说:“我可不送,又不是亲戚!”
父亲说:“谁规定只有亲戚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