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那天开大会，头天晚上就下了通知，吴玉花上四点班，九点多钟，办公室来下通知，可能觉得要倒闭了，把大会内容提前和他们说了。
虽然有点意外也没太吃惊，工厂多年不景气，发不出工资大家都知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虽然这样，还是有点恋恋不舍，毕竟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坚持干到点，打扫完卫生才下了班。
上白班的上了班就集合说要开大会。
大会是八点半开始的。
上来就是厂长讲话，开始表现不错，十分悲戚，说厂子搞成这样都是他的责任，与大家无关，对不起大家，眼泪都流出来了。
含着眼泪宣布倒闭的消息。
还说工厂虽然倒闭了，但别担心，该厂里承担的一定承担，主要指拖欠工人的工资、奖金、没报销的医药费和以后如何安置等。
已经很完善了，把该说的都说到了，还一再保证，牵扯大家利益的事由负责善后的“留守处”办理，叫大家放心……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会场开始骚动，他清清嗓子，正准备说几句话安抚的话，可几个女工已经等不及了，冲到台子前，要讲的话终于没讲出来。
她们确实忍不住了，毕竟干了一辈子，现在说倒闭就倒闭，真的无法接受。哭着闹着质问厂长：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怎么退休？就是能退休，以后又怎么办？孩子都大了没钱结婚怎么办？家里还有老人、病人怎么照料……等等。
刚开始，厂长还想解释，伸出双手招呼大家，使劲朝下按，“静一静、静一静——”可没招呼住，后面的人也涌止来，局面彻底失控。
这时，听人说，有人走到厂长身旁，说是厂办秘书，附在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厂长点点头：“大家安静一下，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电话还是要接的——”
一定这么想。
会场才安静下来，可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等大家反应过来去办公室找他时，已经从后窗逃跑了，从那不再露面。
可接下来说也怪了，虽然厂长跑了，大家并没继续吵闹，回来站在原来的地方，厂长帽子在拥挤中弄到地上，被人检起来挂在树上。
贾清去的时候这些已经发生过了，会场静下来，大部分人离开桌子，只有几个女工蹲在旁边哭……
以后的事他都知道了。
回到家吴玉花已经回来了，这些都是她说的，可因为女儿要回来吃饭，没说别的，不想给女儿太大的压力。
吃过午饭，女儿上学去了，才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吴玉花想的，再等几天，等留守处成立了，听他们怎么说再想办法。贾清也是这么想的，又不想这么等着，别看是个临时工，这些年来早把工厂当成家了，虽然有准备，也听说别的地方有倒闭的，可落到自已头上还是接受不了，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在家等着心里就烦。
再说，因为会没开完，不知“留守处”什么时候成立。
和吴玉花说一声，说要出去想想办法……
“知道了。”
没问要去那儿。
又回了老家。
是想着他的地，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就是种地也能养活老婆孩子，又不是没种过。这事不能怨他，因为太突然，很多人和他一样，慌作一团，他只是其中一员。
回家正赶上吃中午饭，父亲说，“头天刚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瞒父亲，把下岗的事和他说了。
听说这样，父亲自然明白了：“为地的事？”
他点头。
父亲说：“这事不用急，先吃饭吧……”
几年前因为父亲老了，不想种了，把地转给二弟种，听说在地里种了葡萄，从来没看过。以前父亲种着每年给他二百斤面粉，算是地钱，他回家用自行车带回去，现在二弟种了也是这样。
只能这样，自家兄弟给钱也不能要。
吃了饭，领着来到地里，在村子西边，爬过那道半人高的土坎是条机耕路，顺着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地头。已是深秋，坡里庄稼早收割了，放眼望去除了麦田，一片萧瑟，明年的春地还没收拾，里面枯枝败叶，甚是荒凉。
把目光收回来。
父亲在地头上站住，“看看吧，你二弟种了萄葡……”
看过去，一排排木桩用铁丝连着，叶子掉光了，藤蔓像草绳子，几片可怜的叶子在上面瑟瑟发抖。从藤蔓的粗细和绕缠样子能看出来，就在过去不久，还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的样子。
不知说什么好。
“果然种了萄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