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前面，这显然不够。
如果要以人质的方式出现，那么我的双手最好被绑住。
大佬爹看出我心思，走在第二个。
路上他故意讲给我听，那个瀑布有多漂亮，还希望争取我的认可。
我认可了。
但是他仿佛不太满足，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或者说，他希望我主动说出来，才能符合心意，可是我偏偏东绕西绕，就是不说重点。
“很漂亮，这里都很漂亮。”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我是说……其实……那个……要不然……我们还是……”他嘴巴里面估计飞进了苍蝇。
“别说话。”大毛在后面喊了一声。
“是个人，就要说话，你懂个屁。”我反驳道。
“就是，都忘了为什么越长越像人了。”大佬爹附和道。
妇女抬了抬手，示意大毛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依然叮嘱我们，不是不可以说话，而是尽量小声点，以免打草惊蛇。
“我确实很喜欢这里。”我把话重新绕回来。
“既然如此，那么你是否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将来呢？”大佬爹走上前跟我平行。
“我们的将来？”我的思考着重点在于，他已经把“我们”说顺口了。
“对，我们的将来，完全可以在这里找一个漂亮的地方，然后好好生活下去。”大佬爹伸出手接住一片叶子。
“可是，这些地方都是半人的地方，不是人类的家园。”我加快脚步，意图中止话题。
“我们住下来，它不就是了吗？”大佬爹跟上前。
我很快岔开了话题。
他也就没有过多纠缠。
这次速度要快许多，我们一路顺风来到了那个藩篱洞口。
可是……
堵住了。
严严实实。
我后退几步，抬头看向里面。
大概看见远处楼房的上半截，窗户全部封上，没有半点动静。
我的打算顿时吃了闭门羹。
还想着，故意来到此地，让原子人看见我们，立马通风报信，里外迎合，来个联合绞杀。
监督和举报的能力，我认为，我们说第二，没有谁敢说第一。
“你只有我，阿烈。”大佬爹把我拉回来，读出了我的鬼点子。
藩篱犹如一堵冰冷的墙，把我隔离在了焦虑之中。
大毛和妇女一起走过来。
“那边那边。”我指了指，另外一个更加靠近秘密花园的方向。
“他们呀，搞不好都逃跑了。”大佬爹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这句话摆明是说人类抛弃了我，故意挑起我的难过。
“那也是为了鲸落湾，为了和平，为了大家好。”我的回答是由一连串强烈的辩护构成。
一把刀架到我脖子上。
“你给我小声点，”大毛走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进去？”
“那你告诉我，现在外面哪里还有人？”我正好心情差，需要发泄。
“这种鬼把戏，你居然还上当？”大毛笑着对妇女说道。
妇女也拔出刀，架到我脖子上。
“我没说谎，起码你们应该去看看，对不对？”我强词夺理。
“嗯，那个地方，秘密花园，是一个极佳的漏洞，只要掌握了它，等于掌握了源源不断的鲜血盛宴。”大佬爹帮我补充道。
它们相互看了看。
“那好，你去，你一个人。”妇女把刀取下来。
大佬爹把刀从后背取下：“我去。”
差不多来说，他已经获取了对方的信任。
“不用，我去。”如果真是秘密花园，我可不想贸然让给大佬爹，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源源不断……”壮汉舔舐着嘴唇。
“要排队，我们先来。”三毛撞了壮汉一下。
“我有个问题，”我举起手，“如果只是看见流动的鲜血，就能让你们快乐，那么为什么不一起呢？”
“因为很简单，”大毛经验丰富，应该体验过，“我们不仅亢奋，还会狂躁，陷入短暂的失控，明白？”
“四毛和五毛，就是这样……”二毛嘟囔了一句。
“明白。”我把手放下。
大家沿着藩篱，绕了一小圈。
秘密花园，仿佛就是紧挨着藩篱的另一侧。
并且离我们宿舍不远。
“就是这里了。”我并不完全确定，仅仅凭着这个位置看来，另一边植被茂盛。
大毛二毛三毛已经从周围找树枝来打结。
我看向大佬爹，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底气。
“你一个，要勇敢。”他率先鼓励我。
“可是我……”
“你不是这边的，也不是那边的，你就像……这个围墙上的草，风一吹，两边倒。”大佬爹指了指上方。
围墙居然可以长这么高。
我其实害怕这成为我和大佬爹分别的时刻。
一旦我独自进入，比如，我突然奔跑，消失在树林里面，难道这些独角半人，还敢追进来么？
正在思索，一条树枝就绑到了我腰上。
“咦，这不是拿来翻墙的么？”我疑惑道。
“翻墙？还需要这玩意？可笑。”大毛挠了挠刚才蚂蟥钻过的地方。
完犊子了。
我该到哪里去找人来？
大喊大叫？
小草从不能轻易两边倒，而是任人践踏。
人类要是真来了，我必然死路一条。
恍惚间，大佬爹抓住我，和它们一起，来到了藩篱之上。
难怪它们可以模仿人类做出山寨版培养皿，以及各种各样拙劣的建筑，它们就这样趴在这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死气沉沉。
完全看不见半点人影，大家都去哪里了？
“我们刚才说好的承诺，别忘了。”我希望它们能够反悔。
大毛扔出一把飞刀，砸中了一棵小树，那是它手法老道的证明。
“你也别忘了你撒谎的代价。”妇女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稚嫩的手背。
“其实是这样，我对玉石吊坠，也不是那么好奇，它来自哪里，无所谓的嘛，如果可以的话……”
妇女没等我说完，直接把我扔了过去。
哎呀……
我急忙捂住嘴。
在离地面三十公分高的地方，腰间的枝条，拉住了我。
除了抬起头，对它们竖一个大拇指，不知道还能做啥。
我假装系鞋带，同时扯了扯树枝。
唰！
一把小刀，飞到我脚边。
好嘛，一切尽在不言中。
比起主任，我起码死在了鲸落湾。
也够了。
抓起小刀，看中一棵小树。
我飞！
小刀消失在旁边的灌木中。
大佬爹一只手遮住了双眼。
他们以为我在练习手法。
我确实在练习，不过也可以假装是测试丛林中的反应。
于是镇定，拍了拍手，前行。
树枝不短，也就是很长。
我在想，我如果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端点的话，会发生什么。
这里不熟悉。
没来过。
比之前见过的秘密花园小一些，更杂乱。
但是有人来过。
破碎的裙子，高跟鞋，化妆盒，木桩，以及木桩上插进去的指甲壳……
我吞了吞口水。
一种发自肺腑的艳羡之情，油然而生。
人类的秘密花园，到底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