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不是人。</p>
只是社会上被资本主义剥削的牲畜。</p>
程朵朵就是这么定义自己的。</p>
身为一名设计师，自打毕业之后，上班以来，周内她就没有见过日落。</p>
最忙的时候，她连续通宵了两个晚上，最终只是得到了部门主管的一句：你终于把设计稿交上来了。</p>
就是这么直白，就是这么没有人情味，连一句辛苦了都没有。</p>
程朵朵觉得吧，可能她还需要再锻炼个几年，毕竟设计这个行业嘛，有天赋固然重要，但更多时候需要的是资历。</p>
自己资历还浅，只能熬。</p>
可是有时候不是熬就可以的。</p>
她始终是个人。</p>
熬了两个通宵的程朵朵觉得自己马上要猝死了，泡了一杯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有同事聚过来，声音低沉又痛苦。</p>
“阿伟去世了，你们知道吗？”</p>
“哪个阿伟？二部的那个吗？”</p>
“对，就是他，听说昨晚加班到两点回去，在出租车上就猝死了，送去医院完全抢救不过来，你们没注意到吗？公司的高管今天大清早就来公司开会了。”</p>
“卧槽，昨晚我和他一起下班的，还吐槽这傻逼公司就知道剥削我们，加班到那么晚连加班费都没。”</p>
“我们一起下电梯的时候我也碰到他了，他说本来他们是要干通宵的，结果他觉得自己有点心脏不舒服，所以提前下班了。”</p>
就在这时，有同事敲了一下程朵朵的椅背：“朵朵，阿伟不是跟你住同一个小区吗？”</p>
程朵朵的脑子都是嗡嗡响。</p>
同事口中的阿伟，叫张伟，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上班都能碰得到，偶尔深夜下班，两人还能一起打车回去。</p>
张伟猝死了？</p>
程朵朵忽然觉得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一般。</p>
她的脑子都是懵的。</p>
而就在这时，同事推了她一把，她回过神来，就看到主管站在不远处，不大高兴的样子。</p>
“朵朵，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p>
于是，程朵朵就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下，起身进了主管的办公室。</p>
“朵朵，润华那边反馈了，今天跟你沟通了好几次要修改图，可是给他们提供的方案都是有问题的，完全没有修改到位。”</p>
程朵朵一进办公室，主管便劈头盖脸地来了一顿责怪。</p>
程朵朵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整个人都还处在张伟猝死的震惊中。</p>
主管看程朵朵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心中不满：“你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咱们公司的要求你是知道的，你一个本科学历的学生能进来，我也费了不少心思，原本想着润华这个项目的图由你牵头，算是给你长点资历的，可是现在这事情闹成这样子，人家都投诉到应总那去了，你今年的年终奖要泡汤了。”</p>
程朵朵呆呆地问：“许总，张伟猝死了？”</p>
许芳都愣了一下，没想到程朵朵会突然提起这个事情。</p>
许芳的表情有点不大自然：“是他身体不好，自己有心脏病，不算是加班猝死的。”</p>
程朵朵：“二部跟我们一部一样，大家都加班了两个月了，几乎都是夜里一两点才下班的，这两天我们都通宵了，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猝死的。”</p>
许芳不耐烦道：“都说了他自己的身体不好，有心脏病，是因为他心脏病发所以才猝死的，你别胡说八道，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不好。”</p>
程朵朵没想到许芳如此疾言厉色。</p>
在她的印象里，许芳是一位好的领导，有什么事情都会挡在他们的面前的。</p>
可今天的许芳，让她有些看不懂了。</p>
“许总，我们上个月才去做了体检，张伟没有心脏病，这不就是……”</p>
“程朵朵。”许芳提高了声音，“我让你进来不是要和你讨论张伟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工工作问题，你被润华投诉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年终奖要泡汤了，你明不明白？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别人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工作都要保不住了。”</p>
“许总，什么叫做别人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我们的同事，难道我们都不能关心一下吗？</p>
我被润华投诉了，他们为什么会投诉，难道许总不知道吗？</p>
他们内部变动了无数次，我们持续跟着他们修改方案，大家连续熬两个月了，熬到我们有同事猝死了，他们还要来投诉我。</p>
公司就因为这个否认了我全年的付出，定下来的年终奖说不给就不给。</p>
许总，您觉得这合适吗？”</p>
许芳都有些呆住了。</p>
程朵朵向来是温润的，跟一只绵羊似的，让她往东她不会向西，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p>
今天是怎么了？</p>
吃了炸药桶了？</p>
许芳的脸色非常不好：“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再这么下去，你是会被淘汰掉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的淘汰制度你不是不知道。”</p>
程朵朵深呼吸一口气，道：“不用公司淘汰，我自己走，我现在就辞职走人，这样的公司我一刻也不想待！”</p>
说完，程朵朵转身就往外走。</p>
回到座位上，她收起笔记本电脑，背着背包就走了。</p>
出了公司之后，程朵朵没觉得自己很冲动，反而松了一口气。</p>
她终于离开了这个每到年底就喜欢找各种理由扣员工年终奖，加班没有加班费，还特别崇尚加班的公司。</p>
站在大厦门口，抬头看一眼刺眼的阳光，程朵朵笑得跟个傻子似的。</p> 特么的，工作了三年，第一次在周内看到太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