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的太快,温枫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寒光烁烁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
仙尊眉眼无情,杀意明显。
生死只在逢霜一念之间。
温枫良忽然间就不害怕了,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自己应该卑躬屈膝讨好逢霜,他脊背挺直,径直迎上逢霜的视线,语气平静:“仙尊要杀我,为何?”
逢霜不答,手腕微动,剑锋划破皮肤。
鲜血流出,温枫良依旧很冷静,他道:“仙尊总该让我当个明白鬼。”
逢霜没开口,温枫良道:“让晚辈猜猜,是因为我嫁给了您?”
剑锋入肉更深,温枫良忍着疼,不解道:“可明明,是清岳仙宗先提的亲。仙尊娶的不愿,我亦嫁的不愿,仙尊心中有气,却只撒在我一人身上,未免有些欺软怕硬了。”
“欺软怕硬?”逢霜重复一遍他的用词,反问道,“你说本尊怕杜瑄枢?”
不待温枫良回答,逢霜先笑出声,清凌凌的一声,像冰落入寒潭,连回声都是冷的。
逢霜道:“笑话。”
他会怕杜瑄枢?
温枫良垂下眼眸,注视着这把随时都能取他性命的灵剑,他没再说话,似乎已然任命,只那掩在衣袖下,悄悄掐诀的手指的暴露了他的不甘心。
逢霜把温枫良的小动作收之眼底,对温枫良激怒他的行为并没多少愤怒,反而从中诞生了些许兴趣。
缓慢收回剑,逢霜盯着温枫良颈间流下的血色,感到口渴。
尽管他压制的很好,但他很清楚,这人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强。
逢霜压住渴意,心想待会儿让杜瑄枢来趟青羽宫,他好好把人揍一顿,正欲转身,目光自温枫良身上掠过,陡然一惊。
这姿态……
和他梦中那人有几分相似。
“给。”
温枫良抬起头,下意识接住朝他飞来的东西,仙尊说了句伤药,便从温枫良视野中消失。
抿紧了唇,温枫良在原地站了许久,把委屈压进心底最深处,才换下染血的衣裳,对着铜镜上药。
他不想用逢霜的东西,可他的乾坤袋被逢霜拿走了。
伤药的效果立竿见影,温枫良只觉伤处轻微痛痒,对镜一看,颈间光滑如初。
他摸了摸,忽地扬手将那伤药远远扔开,过了片刻,又黑着脸拾起来。
经此一遭,他也没了接着用饭的心思。
青羽宫很大,他是第一次来,不知是他走错了还是这会儿是下人们的休息时间,他转了好半天,愣是一个能给他指路的下人都没遇到。
反倒打扰了闭目养神的仙尊。
看到逢霜的一刹那,他就放轻脚步放缓呼吸,生怕方才的事情又发生一遍,企图在逢霜发现他之前离开此处。
走了不到两步,便有透明结界悄无声息立在他面前。
白衣仙尊睁开眼,不含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在想什么?”
仙尊靠着美人榻,笑着问他。
温枫良后退半步,后背抵在结界上。
他莫名恐惧逢霜的笑。
“晚辈在想,青羽宫大门在何处。”
颈间伤口仿佛又在作痛,温枫良怕仙尊一言不合又要杀他,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回答。
“大门在东边,你跑到西边来作甚?”仙尊仍是笑着,声音却冷下来,“此处本尊一向禁止人来,你该当何罪?”
温枫良睁大眼睛,脱口而出:“晚辈又不知道!”
他昨天才来,没人给他带路,再说了,门口又没竖牌子,他怎么知道这里不能来。
定了定神,他道:“晚辈冤枉,晚辈不服。”
逢霜看着他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道:“念你是初犯,本尊暂且饶你一回。”
温枫良长松口气,急急忙忙告辞,逢霜鬼使神差道:“过来,抱本尊回去。”
温枫良怀疑自己听错了,想向仙尊求证,仙尊重新闭上眼,嗓音冷漠:“还不快过来。”
温枫良只好按耐住疑惑,弯下腰小心翼翼抱起逢霜,感觉逢霜身体瞬间僵直,又被迫放松,心里吐槽几句。
他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不知道逢霜住哪儿。
逢霜刚熬过一次毒发,此时移动对他来说身体犹如被针扎般绵绵的痛,自我厌弃达到顶峰。
给温枫良说了方向,他又道:“你若想杀我,此时是最好时机。”
温枫良手一抖,忍不住看他,他闭了眼,身体因疼痛细细颤抖。
“金凤鸢萝能让本尊身体麻痹一个时辰,在后院能找到。长尾幽竹的果实本尊不能碰,后院也有。还有……”
逢霜越说越兴奋,温枫良眨眨眼,假装没听到。
疯子就是疯子,连讨论自己的死法都能这么高兴。
他和逢霜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犯不着冒着被清岳仙宗甚至整个修真界追杀的风险杀了逢霜。
如果他没记错,离清岳仙宗百里左右的长落渊,封印着一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墟光。
稳固封印就是逢霜的灵力。
他不会因他的私心,让苍生遭难。
见温枫良不为所动,逢霜低低笑起来,一双眼紧紧锁在温枫良,似要从温枫良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心动。
“你今日不是还想杀了本尊?”
温枫良心一颤,低声道:“晚辈不敢。”
“不敢,不是不想,”逢霜道,“本尊今日给你这个机会。”
温枫良不做声,加快脚步。
即便逢霜说了路线,温枫良也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找到逢霜寝宫,他不认为是他有些路痴方向感不好,怪只怪青羽宫太大了。
逢霜的宫殿很空。
踹开寝殿大门的一刹,温枫良打了个寒颤。
太冷了。
屋里摆设很简单,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楚。
无冰无雪,却冷的温枫良直打颤。
他绕过黑白色屏风,将昏迷的仙尊放上去。
仙尊面色苍白,眉头微蹙,哪还有半分冷漠,换做不认识的人来看了,都觉得这只是个虚弱的病美人。
温枫良站在床头看了会儿,取过被子给仙尊盖上,想了想又给逢霜套了个取暖阵法,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刚转过长廊,一股大力从胸口传来,温枫良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少年捂着被撞疼的额头,意外的看着温枫良,温枫良不喜他的打量,别过头道:“仙尊在屋里。”
他绕过少年,继续往外走:“你小声些,仙尊睡着了。”
少年脸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跨进屋子。
逢霜半靠在床头,长发披散,束发的玉冠被温枫良放在一旁矮凳上。
他中途是昏迷过,时间很短,在温枫良抱他进屋时,他就醒了,无非是不想睁眼不想说话而已。
仙尊半合着眼,感受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嗤笑一声。
“仙尊。”
嬴绮跑到床边,想替逢霜检查,被逢霜躲开了。
逢霜朝嬴绮伸出手:“药。”
“那药您不能再吃了!”嬴绮急的跺跺脚。
逢霜拉了拉滑到腰间的被褥:“你给,本尊多撑两年,你不给,三天后随便挖个坑,把本尊埋了。”
似笑非笑睨着他,逢霜说:“本尊从不食言。”
少年一怔,猛地攥过逢霜手腕,又想起什么快速松开,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搭在逢霜腕间。
仙尊这次没拦他。
泪水很快溢满眼眶,少年吸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仙尊,”他擦擦眼睛,心下了然,却还是多嘴一问,“您是不是又趁我不在,让下人们去了后院?”
“后院那些,我马上就让人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