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点小雨,淅淅沥沥的,把十月的风都浇冷了不少。
程向晚被人提溜着后脖子,像只狗一样被扔出来。
他裹了裹身上的睡袍,竖耳听着身后穿着服务生马甲的人破口大骂。
骂来骂去就那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就连重点也搞错了。
他不是故意没带钱,是压根就没钱。
这家酒吧他原先的时候常来,出手也阔绰,老板整天围在他屁股后面喊“晚晚哥”,所以才会在无处可去的时候选择这里。
本以为即使自己落魄了,也可以卖他几分薄面讨杯酒喝。
但没想到的是,知道他没钱后,这儿的老板瞬间变脸,直接让人一脚把他踹出去。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穿睡袍被狗踢。
他拍拍睡袍上沾到的雨,摸了一手的水。
这会儿天气阴沉沉的,再加上先前发生的一系列糟心的事,程向晚的心情实在是美丽不起来。
敛着眉,问:“那你想怎么样?”
服务生见他终于开口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他抬着下巴,笑道:“程少爷,不是我们老板不讲仁义,实在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啊。”
他上下打量着程向晚,说:“您现在虽然是没落了,但好在还有身好皮,不如就去二街尾的那个酒吧,就凭您,还能赚不少呢。”
说完,吃吃笑了起来。
程向晚从小在这长大,哪条街哪个巷口都摸的一清二楚,知道对方说的那是家Gay吧。
行吧,这是让他去卖呢。
他也没反驳,正对上服务生丑恶的嘴脸。
指着这家酒吧上面发光的牌子,夸张道:“原来你们家不是Gay吧啊?!”
服务生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
这家酒吧名叫“Gray”,是老板想追逐潮流才改没多久的名字。但不知道是因为线路故障还是别的什么,第二个字母不亮了。
服务生看着自家招牌,脸上表情僵硬。
一阵冷风来袭,程向晚身上打了个颤,他裹紧睡袍,大声道:“不是Gay吧还取个你们这是欺诈消费者,我要去消费者协会告你们!”
服务生被他气的直哆嗦,手指着招牌颤抖道:“你,你没看见这中间还有个‘R’呢吗?!”
程向晚偏不顺他的意,摇摇头:“没看见。”
“你!”服务生被他气得咋舌,开始翻旧账,“你这个瞎了眼的兔子爷,没钱就别来充大爷%&……*&”
又来了。
程向晚掏掏耳朵,掏出一手的茧子。
看着面前的人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心觉没什么意思,转身走了。
他停在一家便利超市门口,缩着脚坐在板凳上躲雨。
在第三次看到别人指着他的穿着发笑后,叹了声气。
他笑得灿烂,对着那两个指指点点的人说:“别看了,衣服不卖。”
远处的两人听到他这句话,互相推搡着离去。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小声的“有病”,被冷风带到程向晚的耳边。
程向晚咬了口腮边软肉,没管他们,小声嘟囔了一句:“切,我有健康证。”
嘟囔完后低头看了一眼,心想这件睡袍也挺普通的啊,怎么这么多人都想要呢?
腰间的绑带有些松了,他没去管它,左右衣襟一拽,将自己给完全包裹起来。他看了眼头顶细细密密的雨丝,叹了口气,低头钻了进去。
雨渐渐大了,夜色也悄然降落。
不知道在雨里走了多久,身上湿透了,皮肤黏着湿气沉沉的衣物,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真草啊!
他什么时候这么惨过啊!
跑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手机啊!
程向晚欲哭无泪地想。
他又避无可避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胸口依旧沉闷钝痛,透不过气。
像是有一块大石压在他胸口一样。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而程家以前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少爷在,但是在周岁那年被人偷走了,后来一直杳无音讯。
伤心过度的程父程母也渐渐失去了希望,在悲痛之中收养了他。
他们并不避讳这个,从程向晚懂事后,就跟他说了他的真实情况。
程向晚是在路边被捡到的,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全身上下除了一条红绳手链,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停下脚步,将袖子撸起来,露出手腕上的红绳手链。
尽管他一直很爱惜,但也经不住时间的洗礼,这会儿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莫名跟现在的情况相撞,他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剩下这条红绳手链。
放下袖子,再次裹了裹身上湿透的睡袍,闷头向前走着。
怎么这么冷啊!
他胡乱地擦了把脸,为自己的以后打算着。
程家是断不能回了,自从真少爷回来后,程父一脚把自己踹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程向晚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就像当初他们说的那样,他这么多年都是替的程家少爷的身份。
一旦对方回来,自己也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程家只有一位接班人。
可惜的是,他的所有东西都落在了程家,现在就连开个酒店房间都够呛。
饶是如此,程向晚依旧在想着。
前方突然闪过一阵强光,程向晚眼睛被刺激的钝痛,他拿手遮了下,想等着车开过去后臭骂一顿。
眼看着车身离他越来越近,在感觉到对方即将超过他的时候张开了嘴:
大晚上的开这么亮做什么,偶像皮卡丘啊!!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看见车子在他身旁停下,程向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幸好没骂。
他不禁舒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一抬眼,就看见面前价格不菲的豪车。
低调奢华有内涵,奔放洋气有深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开的。
可这车为什么停在自己身边啊??!该不会是想找他麻烦吧?
他刚刚也没出声啊!
嗯,没出声就代表着跟自己没关系,它只是碰巧停在这儿的。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效果很显著。
程向晚干脆地转身,抬脚就走。
“哔哔——”
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在这片空旷的街道,程向晚肩膀一抖,拖鞋没穿住直接飞了一只。
他咬了咬牙,心想这次你真的惹到我了。
失去一只鞋,他有些高低脚地走到豪车面前。
冷着一张脸,抬手敲敲车窗,示意对方开窗。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素质的人在街道里肆无忌惮,开远光灯也就算了,还他妈瞎按喇叭!
还他妈把自己拖鞋吓掉一只!
伴随着他杀气腾腾的目光,面前的车窗渐渐滑下。
同时,里面人的面孔也一同落下。
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深邃英俊的五官,是放在人群中很扎眼的存在。
车窗彻底降落下去,他单手拄着在上面,嘴角挂着笑问:“请问,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