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嗯”了一声,可握着他小臂的手却一直没松,另一手甚至得寸进尺地揽上了他的腰,火热的胸膛也贴上了宋磬声单薄的脊背。
他不习惯江凛的怀抱,正要出声拒绝,就听江凛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以前,是不是总这样抱你?”
宋磬声闻言一怔,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了。
是的。
他不爱走路,所以总爱让江凛背着他,可背着背着就换了姿势,江凛力气大,摆弄他跟摆弄布娃娃一样,仅凭单臂的力量就能将他从背上抓过来,继而抱在怀里。
尘封六年的记忆,随着江凛的提起被抚散了尘埃,从过往中冒了头。
如今再回忆,清晰如昨日。
想到少年时总腻在一起的场景,宋磬声也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他不再抗拒,任凭自己被江凛搂住。
江凛觉察到他的软化,缓缓收紧手臂,让他更紧、更密地贴向自己,满足地喟叹道:“抱着你的感觉,就像是心脏永远空着的那一块被填满了一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踏实。”
他将下颌抵在宋磬声发心蹭了蹭,低垂的视线落在宋磬声拘谨并靠的大腿上,声音低沉悦耳,“有点不公平吧。”
“不公平什么?”
“我们两个人的过去,为什么只有你记得?”一想到他丢失了那么多亲密无间的记忆,他即觉得愤恨懊悔,又觉得吃亏惋惜。可他清楚记忆封闭术是不可逆的,这样的遗忘,注定是他弥补不了的遗憾。
“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也想知道我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还想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更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出事的。
可前者还能问,后者却像是他精神海里的禁忌,一提一想,额角的神经都会胀痛。
“过去好长,”宋磬声认真道:“以后慢慢说吧。”
“以后”这两个字轻易取悦了江凛,他笑了笑,声音罕见地柔软,“好,你慢慢告诉我。”
时间还早,离了餐厅,宋磬声就和江凛在路边慢悠悠地散着步。
他本想在看到熟悉的街景时,和江凛聊聊过去,可他也已经离开了六年,帝都日新月异,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就连他们曾住的小洋楼也已经被拆了。
“你真要留在帝都?”宋磬声问。
“嗯,我随便找个酒店好了。你不让我去找你,我只能等你来找我了。”语气倒是很正常,但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幽怨。
“可是我明天要去佛罗德。”
江凛立马接话,“那我和你一起去。”
宋磬声慢吞吞地补充道:“我要去看阿鹤。”
“……”江凛认命道:“那我也和你一起去。”
宋磬声唇角微弯,拿出手机道:“发一下你的身份信息,我买票。”
毕竟是初春,太阳一落山,气温就开始骤降,二人沿着路边走了半个多小时,尽管不舍,江凛打车还是将人送了回去。
“那我上楼了,”宋磬声看着站在楼梯口前的江凛,轻声催促道:“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
江凛应了一声,人却不动,黑沉的眼眸直直盯着他瞧,一看就是舍不得让他走。
玻璃大门内的值班人员以为他忘带了门禁卡,主动将门打开,问道:“请问先生住在哪一户?”
宋磬声转身向他扬了扬手里的卡,道:“13楼B户,我带卡了。”
“行了,你进去吧,我走了。”江凛知道自己要是守在这里,宋磬声也没法就这样离开,所以说完就走了。
见他不再回头,宋磬声也进了单元楼内,值班人员看见他手里的卡确实可以刷电梯,这才笑着说了声再见。
宋磬声进门之后才发现宋菱不在,一看手机,原来又被叫走,跟雅蒂兰斯那边的高管开会去了。
他们这里是半夜,雅蒂兰斯却是正午,生意做大就是这样,十二小时的时差搅得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宋菱特意嘱咐他不要等,说自己不一定赶得回来。
宋磬声本以为第二天一早还能见一面,可直到他和江凛到了机场,也只和忙里抽身的宋菱短暂的用视频见了一面。
视频的时候,宋菱看到了江凛的身影,错愕之下,脱口而出道:“他也要去?”
裴野鹤在佛罗德,江凛要是也去,那这岂不是……又要打起来?
宋磬声没多解释。
裴野鹤身份不一般,他死亡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这事就能瞒得越久。
电话挂断前,宋菱还特意嘱咐他,要是真打起来,让他离他们远一些,别被波及。
宋磬声笑了笑,没点头,只转了个话题,叮嘱宋菱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
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宋菱那边就有人来催了,她只能挂了电话,转身投入工作。
之后一路,宋磬声都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江凛倒也识趣,不问也不说,只含蓄地轻握着他的手,时不时微捏两下,但每次都只能换来一个堪称勉强的笑容。
来回几次,江凛就不逗他了,只静静握着他的手,为了避免给他压力,甚至连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移开了。
宋磬声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失落,可离佛罗德越近,他的心就越沉,到了快落地的时候,他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数月前,裴野鹤消失在了黄金湖里。
他在离开之前无数次重复过:别愧疚,别后悔,别回头,要往前走。
宋磬声听进去了,也做到了。他不觉得自己在后悔,他也一直在努力往前走,可他还是会在生活的间隙里,无数次回想起裴野鹤,再无数次因他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