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塘小镇，天刚蒙蒙亮，风中雾气尚未消散，带着些水汽弥漫，一辆黑色的车穿过雾气停在了山脚下。
从山脚往上望，一条白色的小路在火红的枫叶林中，弯弯曲曲犹如一条白练直通天际。
已是初冬，红枫的最佳观赏季节已过，秋塘的人流量非常少，上山的只有廖廖几个埋头赶路的背包客。
长长的阶梯上，两个男人走走停停，像是误入油彩画里的墨，让整个萧瑟的画面都动了起来。
“别逞能了，我背你上去。”
季让坐在石阶边，喘匀了气息，摇摇头，拄着拐继续走。
初升的阳光透过树梢撒下一把金色的光点，光点落在季让的背影上，像稀碎的星子，斑斑点点。
商时紧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两人搀扶着，一点一点爬上了山顶。
古朴破旧的山门，门上的漆画已经脱落，潜龙寺三个字被青松挡住，但依稀能看到那字迹笔走龙蛇，铁钩银划。
“明慧方丈。”
寺庙里的老和尚正在打扫庭院的落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合掌轻轻念了句。
“阿弥陀佛。”
“等你们很久了。”
季让轻轻挣开商时的搀扶，“抱歉，出了点状况，今年来晚了。”
明慧方丈摇摇头。
“诚心而来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晚，他们都在后面等你。”
方丈带着两人绕过院子，去了正门大殿，给两人备好香，引导两人上完后带着两人去了后面的小房间。
里面供奉着十三个人的牌位。
商时刚才还能在路上打趣几句，看到这里脸色也变得很沉重。
牌位上的人他只有三个认识的，但是足够了。
这三人是跟季让还有自已一起长大的，一场大火，烧断了所有。
季让照常跪在里面，明慧方丈牵起商时，临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
一门之隔，声音呜咽。
商时坐在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和黑的发亮的叶子，这是大雨来临的前兆。
燥热的风吹过，没有一丝凉意反而让人心烦气躁。
直到对面山上黑云笼罩，白色水汽蒸腾，才有风带着凉意吹了过来。
大雨来的很意外，噼里啪啦，遮住了小屋里的声音。
商时曲腿坐在外面，看屋檐下的水珠砸在水坑里，带起白色的花。
转瞬即逝，却又前赴后继。
……
第二天早上。
季让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
只有商时知道，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来向人间的恶魔讨债。
明慧留两人在素台吃了饭，简单的青菜白豆腐，水煮长豆角。
吃完后，季让和商时告别了明慧。
明慧目光定定地落在季让身上，“他们托我给你带句话，以后就不来了，他们也有他们新的轮回开始了。”
下山的时候，雾霾散尽，多云转晴。
漫山遍野的红黄蓝绿，犹如水洗过后，干净鲜艳，风过，层层叠叠涌向天际。
下山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沉默的下山，沉默的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