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蹲下来,宛如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热茶的孩子,他的话意翻滚到能在嘴里刺出泡。
他听见自己说,“那我背你,背你就不疼了。”
温泠抿紧嘴唇,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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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江岸许亦舟平日里常来。
每每拍完戏有空的时候,他就带麦芒出来转一圈。
夜深人静,麦芒撒欢地在岸边奔跑,能遇到很多白日被关在家里同样不能出门的同伴。
他偶尔在心里吐槽,这条路也太长了吧,溜达完一圈愣是他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这条江岸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长到能和蔺国城中的那条街市一样,他背着醉酒的朝云,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没有国恨家仇,没有后来的忍辱和亲,也没有所谓的原书不可逆转的故事线。
只是那天的他不懂,为什么喝得一团烂醉的公主泪晕湿了他的衣襟,她一遍遍跟他道歉,她说:“对不起子霄,对不起,我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对不起,你成不了男主。”
他支楞起耳朵去听,话到最后,她说:“别去,会死的。”
什么男主,什么命运,他听不懂,他只听到了“会死的”三个字。
心跳漏了一拍,他愣愣地想,难道她知道他跟军营上报说他要去前方战事吃紧处了?
可是,这个消息他明明谁都没有说,要传也传不了这么快到朝云耳朵里。
他的脑子有些糊涂,女孩温热的泪糊成一团,湿得黏在他的皮肤之上,让他有一种冲动,放下人转身把她的泪一一舔舐干净。
但他没有那么做,让她恨他才是此时最好的做法。
他要走,而不能躲在朝云身后做缩头乌龟。
只有挣了功名凯旋而归,才能有跟别人谈判的资格,真正逆天改命。
他把身后的人托紧,任凭对方的泪无声地一道又一道滑下,在女孩的轻声呜咽中,脚步更加坚定。
身旁,不知谁家的孩童拿着糖葫芦满街乱跑,含情脉脉的相爱之人在古树下挂上布条祈愿相伴一生,三两好友站在运河边对着花船吟诗作画,蔺国京都一派祥和,无人知道将来的倾颓与灾难。
蔺子霄嘴唇翕动,话到了嘴边却又转回肚内。
对不起,朝云,他在心里说,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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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泠趴在少年坚实的背膀上,出乎意料地有些困,好像很久没有找到这么让她安下心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