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事情谈完，李平初便又将话题引到了东境商税的问题上，这可比选址的问题大多了。
李平初沉下脸：“其实今日过来，是还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是什么？”李复见李平初神色不对忙问到。
“我们到东境之前，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东境这边商税要比其他地方高一成，其实却不然。”李平初顿了一下，继续道：
“到东境之后，我就派了一支商队出去。原本我也不是真的要做行商生意，只是打算让他们走走看看，把东境四州都摸一遍，探探这实际情况究竟怎样。可不探不知道，一探……这东境商税那是真黑啊……”李平初砸吧了下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李复。
李复接过，翻开一瞧，上面详细记录了李平初他们在东境这一路上缴纳的各项杂税明细。
起初还是诸如过税、住税一类的，这都算正常。整个大威，无论哪处都会收取，只是税率有高有低而已，寻常州府的过税是按照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二来收取，住税则是按出售货物的百分之三。而东境这边他们来前便调查过，虽比其他州府略高，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过税是百分之三，住税则是百分之五。
可越往后翻，情况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多了很多李复没见过的名目。
“李叔，这些个‘虚喝’、‘花数’、‘折纳’，还有‘栏头’都是什么？”李复说话之余眼角余光扫到赫连翀，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便知他也没听明白。
“唉……”李平初深深地叹一口气，放下手中茶盏，慢慢道来：
“这‘虚喝’呐，说的是给你编造根本不存在的货物；”
“‘花数’则是他们会擅自篡改你的货物价格和数量；”
“‘折纳’是你银钱不够时就得拿货物来抵，这抵多抵少自是由他们说了算；”
“还有那个‘栏头’，得亏就遇到了一回，咱们的人不过是乘船从平康县到度宁县，也就五六十里的路程，中途便给拦下来了，说是搜查税物，直接搜掉咱们小半船东西。好在咱此行带的都是些不甚值钱的货品，而且数量也不多，不然这一路下来，分文未赚不说，还得赔进去不少。反正啊，这些个林林总总的，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叫你多缴税！”
李平初说到此处，一脸不平之色。而李复则是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只有赫连翀表情依旧淡淡的，可皱起的眉头也昭示着他也觉得此事过于离谱。
“好歹我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过的手段不知凡几，却没料到这东境地界明面上商税多不了几分，可背地里的花样比其他各州加起来还多，难怪私下里会有人将这里冠上‘法场’的名号，当真名不虚传。”李平初性格实在，所以此时说话显得尤其义愤填膺。
“所以我此来便是要同慎之你说下这些腌臜的情况。不然等咱们的东西运进来，一路上层层盘剥，或是遇到恶意扣押，啧啧啧……” 李平初话没说完，可李复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棘手之处。
“这东境的官府真就这么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李复轻声问，好像他说大声一点儿都能把收税的招来似的。对于李平初口中的那个‘他们’，虽是没有明说，可李复也清楚，定是和东境各州的官府脱不了干系。
“可是不对啊……”李复纳闷：“你说这收税的事归官府管吧。昨日我看那段函星，作为孔州太守之子，并不像是利欲熏心的模样呐？反倒是窦吉年，还有他那一众好友，倒更像搜刮了民脂民膏挥霍无度的样子。莫非是虎鲨军还来商税插了一手？”
“嘿，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这老爹干的事情当儿子的未必清楚。”李平初撇下嘴摇了摇脑袋，不太认同李复的猜测。
“况且，这整个东境都这样，便是一府太守也管不到其他府去。大抵风气如此，大家撵起伙来同流合污罢了。”
嗯……真的是这样吗？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李复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而在他未察觉处，赫连翀的眼神却晦暗不明地闪了闪，能掌控东境四州如此同气连枝的……莫非是……临王？
“我看呐，谁管这个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个黑心窝子的。只是以后咱们的东西要怎么进来才是正经。乌木价值不菲，数量稀少，可经不起这么祸祸。”
“是这个道理……”李复深以为然。
他们先头来时，为了坐实移居海外的世家豪族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特意化整为零，分几拨从虎马关出，再绕道大威西面，从天祁关进，再经中部各州，顺汵水乘船到达东境，为的就是制造他们自海外远道而来的假象。
而李复此行实际上是带了不少乌木制品与充门面的珍宝的。但因为是作为辎重，沿途又打点得当，保护严密，所以并没有遇到这样强行收缴的情况。
可之后他们的买卖若是做起来，以商队的名义往返东境与各州间，那这多出来的乱七八糟的苛税就是怎么也避不过的了。总不能三天两头以搬家名义到处乔迁吧？官府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
哎哟，头疼。李复刮刮眉骨又揉揉太阳穴，这古代做生意咋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