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白无虞趁着李复在园中招呼客人的时候叫住了赫连翀。
“你让我查得柜坊的事有些眉目了。”白无虞把人引到阁楼上，小小声道。
“嗯？且说来听听。”
“要不让他们给咱俩端点儿时令瓜果什么的上来，咱们好边吃边聊？”
“……”赫连翀闻言抬腿就想走人。
“别啊……我就是觉得咱们这样偷偷摸摸，跟做贼似地猫在这儿，还真是挺可怜呐……”白无虞想拽住赫连翀，却被后者闪身躲开了。
“赶紧说。”赫连翀不耐道。
“哦……”白无虞撇嘴，心里估计已经把赫连翀又骂过一轮，可嘴上还是老实道：“你猜对了，孔州的柜坊果然有猫腻。”
“嗯？”赫连翀看他。
“孔州共有六处柜坊，我可都派人盯紧了的，无论是进出的客人，还是店里的掌柜伙计，我都让人做了记录。其中五家都挺正常，唯独有一家，不是之前窦家存钱的昌平柜坊，而是一家叫‘金贵’的柜坊，靠北市那边。在那里存钱的人大多经营的是些不太正经的行当。”
白无虞说到此处还极力地眨眨眼，像在暗示什么。
“不太正经的行当……指什么？”
“无非是指秦楼楚馆或者赌坊黑市，还包括一些江湖上见不得光的生意，会将那里当成银钱往来的暗中交易场所。”
赫连翀了然。一些不能放到台面的生意通过柜坊交易，确实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原本我们的人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柜坊嘛，有这样的生意无可厚非。可不太正常的是，每隔三天夜里子时就会有一辆马车到金贵柜坊卸货装货。你说他一个柜坊，除了银钱，哪有什么需要装卸的东西？可柜坊明明有守卫森严的库房，却要将东西频繁地搬进搬出，岂不是很蹊跷？”
赫连翀觉得白无虞不去街头说书当真是有些可惜。
“你们去金贵柜坊的库房探过了么？”
“去了，我派了个人摸进去，结果不小心被锁里面了，一夜未进水米，不过还好趁着柜坊开库提货的时候又溜出来了，并未被人发现。那库房守卫的武艺可比别家柜坊的要好得多。”
白无虞砸吧一下嘴：“得亏这人机灵，被锁了也不慌，藏在隐蔽处，眼睁睁看着伙计半夜三更地往客人钱箱子里掺恶钱。不过一箱也并不掺多少，也就三五贯吧。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只是并没怎么瞧见换银子的。”
赫连翀明了，又继续问到：“那……马车的去向呢？”
“我们的人跟上去看了，但不敢跟得太近。只是马车转入桂花巷后就不见了。桂花巷那一片都属于孔州的贫民窟，其中龙蛇混杂的，几十个小院儿挨在一起，也不好判断马车究竟是停进了哪一户，还是说只是借道遁走了。”
“唔……”赫连翀若有所思。
“反正早晚也能查出来，左右不过多费几日工夫，应该就能收到些消息了。”白无虞倒是胸有成竹。
听完白无虞的叙述，赫连翀也大概捋清了其中的关窍。
孔州商业繁荣，来往商贾众多，银钱流通数额庞大。因着银钱甚巨，不易随身携带，所以大部分商贾都会选择将银钱存入柜坊，到用时再前往提取。这便给恶钱的铸造者提供了可钻的空子。他们只要与柜坊沆瀣一气，往客人存储的银钱里掺入一部分恶钱，便能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些恶钱散播至大威各处。金贵柜坊的手段便是如此。
虽然他们每一次只换个十之二三，可日积月累，金额便是不可估量。而这样的好处就在于不易被人发现。毕竟此事若被戳破，柜坊必定关张。
之所以只掺假铜板，则大抵是因为铜板大多会千个成串为一贯，几乎没人会挨个铜板去检查，即便有破损也不会过于在意，毕竟前朝旧币依旧流通，只要不是破得无法辨识，估计也就不影响什么，还能流通得更广。何况平头百姓大多只用铜板，少用银两。
更甚，金贵柜坊经手的银钱大部分都来自于不太正经的营生，若这些商贾的钱本身就来路不正，那即便是发现了柜坊的调包行为，怕是也不敢声张。
“如此你便把金贵柜坊给盯紧了，尽快查出它到底背靠哪座大山，只是万事小心，切莫打草惊蛇。”赫连翀嘱咐白无虞。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