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在心头将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移花接木等方法都捋过一遍，但眼前这人可不是窦吉年、单金梁那种虽家世显赫却还得仰仗家里的“二代”少爷。王府世子，那可是皇帝亲封的。而且临王府的摊子铺得那么大，李复就不信莫辞不会在其中插上一手。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任何狡辩都可能反噬自身。
李复决定老实应对，起码看起来得足够老实。
李复伏地惶恐道：“资敌助匪在下是万万不敢的，不知世子是从何处得知，其中恐有误会，世子切莫偏听偏信。”
“我也只是偶然听闻而已，若是误会，李公子解释清楚便是，我自有明断。”言下之意就是，你且说来听听，说对说错我自有分晓。
李复了然，看来这世子也不是个能被轻易套话的主，着实有些难办。
“这个……”李复暗自陈一口气，又组织了下语言，才道：“当日我随朱家大船出海前往翠玑岛，途中遇到海盗追船。后因船只着火，我又重伤落水，之后情状我就一概不知了。等我昏迷醒来之时已在乌船寨中，便也由不得我了。”
“事后回到孔州我之所以说是被友人所救而非海盗，便是害怕与那等宵小产生联系惹人误会，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李复只捡客观事实进行阐述，却对其中细节一概不提，便是留好了转圜的余地，好对着莫辞随机应变。
莫辞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但神情却无怀疑之色，李复心中稍定，看来他这么说，对方至少信了六分。
“那……李公子在乌船寨养伤之时，可与岛上海盗有所接触？是否知晓他们联合黑蛟帮攻打风来岛一事？”
嗯？这个问法……明显不是怀疑，而是询问？
所以，莫辞其实是想通过他来打探乌船寨或是黑蛟帮攻打迦林海盗的事情嘛？要是这样，反而好办了。李复当即便有了撇清关系的主意……
他对赫连翀攻打风来岛的意图还是知晓的，也知道他们借的是朱家大船遇袭的名头，扯的是黑吃黑的幌子，既然如此，他只要咬死他们是在黑吃黑，坐实乌船寨寻常海盗的身份，那莫辞就决不会联想到此事会和查探恶钱有关。
李复故作不明就里地道：“敢问世子，那风来岛是何处岛屿？”
“……”莫辞观察了下李复的神情才回到：“李公子可知此前良州海上有一伙迦林海盗被剿灭一事？”
“略有耳闻……”李复突地“恍然大悟”：“莫非……是乌船寨去打了迦林海盗？”
经过多番磨砺，李复此时的演技自是比西蛮寨中的尬演好上不是一星半点，装起蒜来驾轻就熟。
他又好似仔细地回忆了片刻才道：“世子有所不知，乌船寨虽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也不过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此等大事，又怎会和我一个扣押的‘人质’多说呢……”
“不过，听世子提起，我这才反应过来也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可循……”编故事嘛，真真假假的，才不会令人怀疑：“岛上众人有几日确实忙忙慌慌的，我被关在房中亦能听到跑步声响。现在想来，便是在为攻打做准备吧……”
李复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既不肯定，也不否决，看似知道点儿什么，实际上又什么都不知道。也正是这样的说辞，莫辞才更难寻出错处来。
“那李公子又是如何做到从海盗手上全身而退的呢？”李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辞也不恼，还表示要继续“听故事”。
“嗯……”李复沉吟了一下道：“还望世子体谅……当时我与侍卫被海盗救上岛后几乎处于幽禁状态，那帮海盗欺我年幼又重伤未愈，所以对我多有折辱磋磨。但恐也是因为惧怕我身后家世财力，不敢真的对我下杀手。故而他们便提出了让我以三千两白银的价格自赎自身，我便派了侍卫先行回到孔州筹钱，这才得以安然脱身。”
关于这一块，李复属实是可以自由发挥了。救他的是乌船寨的“连大当家”，放不放他，怎么放他，赎金多少，都是“连大当家”说了算，现如今“连大当家”正好端端地在百鸣山庄喝茶呢，那无论莫辞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抓到了什么人，对这种“细节”都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
李复也算想明白了。要真是周长逸，庄海等几个知道内情之人落到莫辞手里，他反而不会被莫辞找来盘问了，因为这些人压根儿什么都不会说。
李复盘算着，若莫辞能把“人证”找来和他当面对质，他反而能知道“叛徒”究竟是谁了。
“世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给海盗缴了赎金，并非是要资敌助匪……而且此事毕竟有辱门楣，我……”李复满脸虚汗可怜巴巴：“若世子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您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复一副全权配合的模样，主打的就是一个诚恳，只可惜他吐露的信息对莫辞一点儿用都没有。
“李公子这话说得……还请起身叙话。我并非不近人情之人，李公子处境我亦深感同情。”
莫辞这好人装得，李复心内不由翻个白眼。但他也听话起身，能坐着当然比跪地上强。
“那你可有见过那乌船寨或是黑蛟帮的领头之人？”莫辞轻声问到。
李复眨眨眼：“只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