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荻花镇亭长家的老院工早起踩着雪打开府门。刚下了门闩,推开个门缝,便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紧往门缝里糊。
扯过来一看,见是张纸,纸上猩红的一个大字,笔触急促。
但这老院工不识字,只是隐约觉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把大门敞开,瞬间惊了,就见门口被糊得满是纸张,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破旧的衣裳,上面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红字。
因为敞了大门,风就直灌进院子。
那些贴得不结实的纸张被吹得飞散进来。一时间,院内铺天盖地的白纸、破布,红字飞散,映衬在雪花飘零的天地间,格外诡异。
老院工不明所以,只得喊来几名家丁,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都收拾好,急急火火的找管家去了。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后堂一片安宁。管家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敲门。
屋里半晌没动静,又敲了几声,才听见自家老爷声音闷闷的嘟囔:“天还没亮呢,让不让人睡……”
话没说完,屋里突然就没了动静,片刻之后,管家在门口就听见不知是老爷的哪房太太,惊声大叫:“这都是什么!来人……快来人……”
紧接着便嘤嘤的哭泣,跟自家老爷抱怨吓人。
这下好了,也甭睡了。
亭长府闹了一早上,雪渐而停下。
再说付家,昨儿办完丧事,拆了灵棚,收拾好一切,都半夜了。
付老爷寻思,今日晚起个把时辰补个觉,结果正半睡半醒,舒舒服服,就听外面忽而嘈杂起来,吵吵闹闹也听不清说得什么。
他火气上头,一把掀了被子,披衣裳穿鞋下地,猛地拉开大门要骂人。
嘴还没张,就被门外冲过来的人,把不知是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脸。
火儿在这一瞬间顶到脑门子。他刚欲发作,扯开脸上的东西,看清来人的面貌,脾气又憋回去了。
低头看看刚才被对方砸在脸上的东西——白纸、旧衣服,上面猩红的大字,写着一个又一个的“冤”字。
字迹本该是娟秀的,可因为浸染了戾气,显得疏狂了。
这分明是那个已经下葬、现在该是咽气了的儿媳妇的笔迹!
而站在他面前,脸黑得像锅底的人,正是荻花镇上最大的官儿。
付老爷忙向亭长赔礼:“卧房杂乱,大人莫生气,咱们书房叙话。”说着,半推半请的把人引到书房,让人上了茶,门一关,再无旁人。
“到底怎么回事!”荻花镇的亭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相貌和善得紧,颇有持重老人,家和万事兴的面相,但这会儿,吹胡子瞪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提起手里的拐棍敲付老爷的头。
付老爷认出儿媳的字迹,也不承认,赔笑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