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人都在埋头赶路，他们也终于短暂地重获清静，温清纶如释重负。
然后下一秒，季司游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抽出一条烟灰色的羊毛围巾，双手绕到温清纶的后颈，用带着他体温的围巾把人朝自己拉了一把——
浅尝辄止，没等温清纶趔趄着扑过来，季司游就已经按着他的双肩将他稳住，随后仔仔细细地替他绕着围巾。
温清纶咬了一嘴自己，勉强从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里抽离，脑子里周旋着同一个念头：妈的，比不赢，他比我骚。
“好了。”
“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继续恢复到凝滞，并肩走向温清纶的宿舍楼。
一路上邂逅了太多顶着寒风也要啃嘴的情侣，他们这对关系不知道该怎么界定的貌合神离的a、b反倒吸引了情侣们好奇的目光。
试想一下，饿狼扑食的小情侣突然也不亲嘴了，冒着绿光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瞅着你，这换谁都得觉得瘆得慌。
温清纶：“……这他妈什么破事儿！”
临别前，季司游止住温清纶拆围巾的动作：“回去了再取，我耐得住冷。”
瞥了眼对方被风吹出鸡皮疙瘩的脖子，温清纶暗中撇嘴，死鸭子嘴硬。
他毫无留恋地独自上了楼，一路上都在为怎么告诉家里人而苦恼，半点都没分给娃另一个爹。
宿舍门一开，齐玉堂嚎叫着扑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假哭：“儿子！爹担心死你了！快让爹看看你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撒开，”温清纶绕开他，去阳台上准备把衣服收回来免得被风刮走，“你要是再叫——”
他的话顿住，眼睛聚焦在楼底下倚着树、半浸在黑暗里的一道身影。
“再叫就揍我吗？！”齐玉堂尾随过来，假模假式地嚷，“我根本睡不着，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赶紧说说今天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啊！”
温清纶“砰”地关上阳台门，把齐玉堂堵在门里，自己微微踮着脚望向那道身影——
是季司游，正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敲些什么。
他的脸被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出柔和的一道痕，看上去像个富裕极了的卖火柴的小男孩。
温清纶决定不再看了，抱着收下来的衣服转身进了门。
楼下，敲完最后一个字符的季司游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远远张望了一眼每个窗口都大亮的宿舍楼，随即将手机揣进兜里，重新走进让他猎猎作响的风里。
在他的备忘录中，新增了一条题目叫做“《执行力深化日程（特殊时期版本）》”的便签，篇幅很短，还等待着他日后往里继续填充。
今夜，他只粗浅地列了一个开头，因为他的提议被那个beta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陪伴在他身边的必需技能：不逾矩且高度自觉的边界感、适度有分寸的共情、对标需求并实时更新的学习力……待补充。」
这条便签被他加注了星标，分类到了一个创建时间在几年前的文件夹。
在这个文件夹下的同级文件里，躺着季司游隔三差五才会拖出来添上几笔的“日记”，而其最新的更新就在几分钟前，连符号在内一共12字。
「耳朵变红了。」
「忘了涂唇膏。」
·
T大风波后的2周时间里，季司游频繁更新他的“日记”。
内容有别，主体如一：温清纶在躲他。
不仅拒绝出宿舍楼，还直接把季司游的号码给拉黑了。
季司游曾经试图上教务系统查询温清纶班级的课表，结果遗憾地发现今年研三面临着毕业的温清纶压根就只剩下毕业论文和形势政策了，后者还是网课形式。
堵不到人的季司游尝试采用迂回的办法，打算从BBS上摸排出知道温清纶踪迹的人——结果，一上论坛，季司游立刻想起来自己找谢沛珊帮的忙，又忙不迭地和她对接。
直到谢沛珊以易阔季司游的个人名义风风火火地贴出律师函、BBS上的争论甚嚣尘上，温清纶照旧不见人。
直到季司游好不容易在学校介入后BBS相关帖子被删的情况下搜集齐证据（丫的谢沛珊干啥都摸鱼），想要询问温清纶是否起诉爆料人时，他还是悲伤地发现，自己的号码仍旧躺在温清纶的黑名单里。
到最后，季司游都有些怒了，实在没忍住他坚持了2周的“不逾矩且高度自觉的边界感”，借了谢沛珊的手机一通电话打进了温清纶的手机。
电话接通，季司游少见地先声夺人：“我能理解你的害怕和担忧——”
一听是他，温清纶下意识要挂，但季司游已经语速飞快地说完了。
“——所以，我们可以晚一些再谈。但是，温清纶，我们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这不是试卷上答错的题目，而是一条需要尊重的小生命……”
温清纶噎住，默不作声。
季司游强迫自己不要软下来，否则温清纶能一直躲下去。
可季司游从来狠不下心。
“你……保重好身体。”
接通状态下的电流声窸窸窣窣，或许也是某种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