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静默了几秒，温清纶心里打鼓，却很执拗地反复告诫自己，你退了一步不能再退，现在的选择权在季司游那里。
“好，”季司游那边的背景音沉了下去，他似乎在笑，“地址发我手机吧，我很快就来。”
……
“三道轮渡”里的动静都从低到高、又从高到低了几回合了，温清纶都等来风尘仆仆一脸凝肃的季司游了，里头的病人和医生仍旧没有出来。
也不知道人流出了什么意外。
季司游的脸色从发现温清纶给他的地址是个男科医院开始就没晴朗过，等他进来之后再看见一堆神神叨叨的诊室门牌以及地板上还没拖干净的干涸血迹，周身就跟低了一度似的，和他迎头照面的几个人纷纷面色苍白地躲开。
温清纶尚且没有意识到季司游这是压制不住情绪，属于alpha的压迫性信息素正在以他为圆心朝周围喷薄开来，一时之间，整个男科医院里的a、o都被这道初闻平平淡淡再嗅极为强势信息素干扰得心神不宁，就连几乎对信息素无感的一些beta都开始莫名焦躁起来，眼神逡巡在释放压力的中心。
“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季司游和温清纶说的第一句是含着怒气的，几乎就在同时，体格有些单薄的一个alpha鼻端滚出鲜血，喉咙里“嗬嗬”起来，吓得他身边的人一把跳起来着急忙慌地喊：“医、医生！救命啊！！”
坐在温清纶不远处的一对a、o夫夫也深受影响，把o抱住怀里释放信息素安抚的alpha神色痛苦地冲季司游吼：“立刻停止释放信息素！否则我要喊保安了！”
神经粗条的温清纶这才意识到季司游的不对劲，以及周围众多群众的叫苦不迭，“三道轮渡”里始终不见首尾的医护更是屁滚尿流地飞扑出来，边朝对讲机嚎了一嗓子：“保、保安！来3楼，有、有人闹事！”
“季司游！”见状，温清纶起身抬头注视季司游微微瞪圆的眼睛，手掌在他肩膀拍了拍，“放轻松……对，慢慢来……”
随着季司游的理智逐渐回笼，笼罩在男科医院空气里的压迫才一点点地低落下去。
受到影响的人群也开始恢复了轻松，只有一个独身前来的omega一脸潮·红地靠近过来，一屁股歪坐在了温清纶原来的位置上，他鼻翼疯狂翕合，满脸沉醉的神情。
见季司游肩膀松垮下去，温清纶问他：“没事了？”
“嗯，”季司游鼻音很重，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因为错做了事而在不娴熟地向自己的beta撒娇，“我错了，对不起……可以在1分钟之后就原谅我吗？”
……这家伙前后怎么还两幅面孔呢？
温清纶这时候看着他就来气：“不可以！你看看你刚才弄得多少人对你有意见！”
季司游乖巧地看向人群，眼睛里写满了无辜的“你们会有意见吗？”的疑问。
鼻孔里还堵着纸巾的alpha摆开脑袋，疯狂地摇头，他可还没从那股压迫里缓过来，哪儿还敢说什么有意见！
连alpha都这样了，剩下的b、o也都纷纷摇头晃脑，只有那对a、o夫夫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他。
接收到充满怒火的信号，季司游瞬间清醒过来，抱歉地朝两人鞠了个躬：“实在很抱歉，请问两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夫夫里的alpha张口欲言，被omega按住，小o面色惨败，有些控诉：“只是有一点觉得胸闷，应该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但你刚才的确过分失态了，如果我是一个孕夫，哪怕一点点陌生alpha的信息素都有可能……算了！”
有些狼狈地匆匆扫了眼温清纶，季司游的脑袋埋得更深了：“真的很对不起，我……我……”
楼道尽头蓦地奔来急促的脚步声，“啪笃啪笃”，一群抄着家伙的保安边跑边喊：“寻衅滋事的人在哪里？！”
“这儿！这儿！”之前温清纶见到的那个半土不洋的医生喜极而泣地招手，指着季司游，“赶紧弄出去，吓死人家了！”
保安队凶神恶煞地停在季司游跟前，甩出副塑料手铐：“先生，走吧。”
季司游直起身目光淡定地摇头：“我还要陪家属看病，所以实在无法奉陪各位。”
保安队：……你很叼？
眼看一进这里就不对劲的季司游又要和人干起来，一向只会约架不懂劝和的温清纶都挺身而出了，拦在季司游前面和保安们打商量：“几位，你看，他刚才一个控制不住搅得大家都不高兴这件事我已经狠狠地骂了他了！他也特别诚恳地跟大家道了歉！所以要不咱们检查的继续检查，不然这再耽误下去，医生们下门诊的时间又得延后……”
为了证明真的是“狠狠骂了”，他拳头在墙上砸得嗙响，身体力行地告诉众人：老子和他一样也都不是好惹的！
保安们倒是无所谓什么时间下班，但上门诊的医生就不一样了，听到这话，立刻意识过来：“没错！那什么，老周啊，你们就先下去吧，我看这位先生也没什么恶意，大家也都没受什么伤……都下去吧！”
秩序陆陆续续恢复如初，季司游忐忑地看着温清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声音越说越小。
温清纶横眉冷对，一言不发地找了个座位坐下，摆明了不想理他。
于是季司游灰溜溜地滚远了几步，靠在墙边眼巴巴地望着他。经此一变，他原先怒发冲冠的质问也忘了个干净，又回到了被温清纶拿捏死的境地。
坐在温清纶原本位子上的那个独身来就医的omega眼睛滴溜溜转着，眼波流转，眉目带媚，毫不吝啬地朝季司游抛了个火辣辣的眼神，要不是实际情况不允许，他估计能拿目光给季司游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扒光。
季司游眼不见为净，默默地走开。
臆想被打断的omega噘着嘴，对坐他对面的温清纶抱怨：“你是beta吧，真的好浪费，那么man的alpha居然也被你钓到……诶，你的手段能不能教教我，毕竟你家alpha身边一定有很多o前仆后继，结果你一个beta都能有一席之地——”
温清纶翻了个白眼，冷声冷气：“屁话真多。”
小o不忿：“beta就是粗鲁！”
“以偏概全。”
“而且还是残次品！连信息素都没有的残废！”
妥妥的侮辱，还一带侮辱了一个性别，温清纶磨着牙齿，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你不也就是一个被信息素支配的小畜生罢了。”
“你、你！”
小o气得眼睛通红，但是骂又骂不过，只得哭唧唧地跑到alpha堆里求安慰去了。
温清纶懒懒地挥挥手：“慢走不送……德性。”
他挪回原本那个位子——这里能看见一些“三道轮渡”里的情景，算是个供他观察的好地方。
温清纶吸吸鼻子，只闻见浓厚的消毒水味儿，鼻腔里的气味半点没掺杂进哪个a、o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他也没觉得有多遗憾，没有信息素又如何，人的诞生就像开盲盒，躯壳与灵魂能有一个完满自由，他便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