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访孤儿院
阮学文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他陷入电脑转椅的靠背，仰头望向家用办公楼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记忆的盒子犹如连接着运动传感器的炸弹，永远不应该打开。弟弟死后的几年中，阮学文被一个富有的家庭收养。他的养父母是川城地产大亨阮建国和妻子王蓉，收养他时已近中年。阮学文是他们的第一个养子，也是最后一个。
夫妇俩收养阮学文的时候，他十岁。他准备好了全身的铠甲，准备好对付冗长的责问。然而什么都没有。
阮学文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月，期间他反复打磨自己的反抗技巧，等他们走进房间。但他一直都没有等到。他每天除了会收到三餐之外，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们等你，孩子。”于是阮学文会开始悄悄地走下楼，起初只是一小会，后来时间逐渐地增长。就像一只刚刚被放出来的小兽，一步一步地试探外面是否安全。
慢慢地，阮学文开始和养父母一起吃饭。最后他成功地走出阮家大宅。
第二年春天，阮氏夫妇有了自己亲身的孩子，阮学文就这样再一次有了一个弟弟。他非常在乎这个好像上天再次赐给他的弟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他十六岁生日前的两个星期，他的养母王蓉拿着一杯热牛奶走进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在王蓉正准备转身走出房间时，她停下脚步，紧紧抓着门把手，没有转身。
“学文，你知道你也是我们家庭重要的成员吧？”
阮学文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盯着王蓉的背影。
“我们关心你胜似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们不会逼你改变自己，你就是你，好吗？”
阮学文点了点头，泪水在他双眼里打转。这对夫妻成功地触碰到了他的内心，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安心。
一个星期后，他得知了那个秘密。仇恨在他心中不住地打转，于是他决定复仇。还好他不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学文，还不下班？”同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阮学文的回忆。
“马上走了。”阮学文说道。
“那我先走了，走之前记得关灯。”
“好。”
阮学文将电脑合上，放入背包，穿上外套，走出了公司大门。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公司大门口。
“柏队，看到你真高兴。”阮徐文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我以为你并不想看到我？”柏弘伟说，眼睛盯着阮学文。
阮学文非常擅长和人打交道，因为只要他想，可以让任何人对他放下戒心。可是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属于这里提到的任何人。
“怎么会呢，柏队。”阮学文尽量展现自己的善意。
“那么有空聊一会吗？”柏弘伟问。
阮学文轻轻地点点头，二人在公司门前公园里的一个长凳上坐下。黄色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长。
“柏队，你经历过失去亲人吗？”阮学文盯着眼前来往散步的人群，说道。
柏弘伟点点头，说道：“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
“他是怎么死的？”
“缉捕罪犯的时候牺牲的。”
“罪魁祸首被捕了吗？”
柏弘伟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阮学文继续问道：“那么你想过要复仇吗？”
“我们应该学会控制仇恨，而不是反过来。”
“说得对！”阮学文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柏弘伟的视线，直视前方。
柏弘伟不动声色。半晌，他站起身说道：“不论你经历过什么，我建议你不要触碰法律的底线。”
太晚了。阮学文想。
“天哪，柏队，慢点开。这又不是你的杜卡迪。”简铭一手紧紧地抓着副驾驶侧的把手，一边说道。
“很高兴听到你的提醒。不过我还能分辨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之间的区别。”柏弘伟说道。
柏弘伟看到了前面路口的黄色交通灯，把车速减了下来，但是想了想他又加大油门将车速提了上来。
“放心小伙子，别那么紧张。我不会让你以这种方式死的。”柏弘伟斜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侧的简铭。
“今天我们打算去哪里？”简铭望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司。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们再去一次史忆雪长大的孤儿院，也许会有收获。”柏弘伟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