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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悲造化5(1 / 2)

白负雪自认为比较了解人族。

他们其中大部分忙着求生,极小部分忙着求死。贫贱者多寻功名利禄,富贵者也不忘再登高楼。

仙门中人觅长生、证大道,红尘中人庸碌光阴、纠葛爱恨。

但白云歇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她对修为没多少执念,也不在乎什么金钱名望,有任务分配到头上了就做,若没有绝不会主动去接。

她爱好不多,除了喝酒,就是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喝酒。

若撞见她在廊下抚琴,那便是喝醉了,弹出来的东西凌乱不堪,不成曲调。

什么都无所求,什么都好似不重要,这样一个人,白负雪实在难理解,也不想理解。

但总有不长眼的愚蠢人类试图教她做事。

某个无所事事的下午,白云歇提笔饱蘸浓墨,忽然问她:“会识字吗?”

白负雪垮着脸摇头,她一只妖凭什么要学人族的文字。

“哎呀,那多可惜,要不我教你识字吧。”

白云歇边说边在宣纸上落下几笔,线条洒脱恣意,哪怕不识字的人也能从中察觉出一丝美感。

白负雪再次摇头,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劝不成,白云歇抿嘴笑笑,毛笔在她手指间转了一圈。

“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一见她这么笑,不详的预感瞬间击中心脏,某只小狼绷直后背,就差抬手把耳朵捂住。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女人眼底溢满戏谑,柔声道:“是夸你乖乖的话。”

乖、乖。

白负雪瞳孔缩成一道竖线,震惊得说不出话。

仿佛火药爆炸、晴天霹雳、洪水滔天,奇异的恶心与离谱感涌上喉咙,冲得她头晕目眩。

“你、你......”她忍不住骂脏话:“你**有病吧?”

白云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白负雪看。

有祸斗吓得耳朵都变出来了,但祸斗本妖好像并不知情。

头上的毛茸茸耳朵使劲往后抿,暴露了主人目前的内心处境,与那张凶脸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她并不打算提醒白负雪,否则小狼绝对会恼羞成怒。

“逗你的,”白云歇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正经道:“到底写的是什么,你自己来看看不就行了。”

白负雪没动,但毛耳朵抖了抖。

“再说,我近来研究解契之法需要翻阅古籍,你学会认字和我一起,进度会快很多。”

白负雪有些心动,毛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她承认这女人是有些骗人的功夫在,但她去学字,绝对只是为了早日自由。

她根本不想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三两步走到廊下,白云歇已经重新蘸上墨,把方才的句子复写了一遍。

这次她的动作放得很慢,有意让身边人看清楚,“‘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负雪,这是你的字。”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正好碎在那两个字上,如同洒上一层金粉。

白负雪冷哼,“我可没有承认过。”

白云歇继续落笔写下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有风穿廊而过,敏感的毛耳朵再次抖了抖。

风声凌乱,她的声音很轻,但白负雪听得见。

手背上拂过柔软的白纱,她偏头时瞥见白云歇的侧脸,映在光里,眉目温柔,斑驳得恍若一场幻梦。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白云歇挨得这般近了。

近得能嗅出她今日饮的是什么酒,又去哪儿看了花。

“来,你试试。”白云歇把笔递过来。

白负雪像是梦醒般,霎时往后退,又马上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接过笔。

她提笔临字,心想还好这方宣纸够大,够她离白云歇远远的。

一笔终了,白云歇摩挲着下巴,而后转头评价道:“嗯,这字写得像狗爬。”

“啪!”祸斗气急败坏地摔笔。

溅出去的墨汁将雪白的宣纸洇出好几个墨点,还弄脏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桌面。

刺眼。

白负雪又开始犯洁癖,焦躁得很,忍了好久还是看不过,最后还是抿着耳朵去擦。

想到自己这种没有骨气的行为全被白云歇看在眼里,胸口就气得泛闷。

白云歇那欠收拾的性格,却没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是隔着一方桌,递过来一本空白笔记,宽慰道:“多练练就好看了。”

“我要同友人赏月去,你要不要一起?”白云歇接着问。

白负雪闷声回答,“不。”

又是这样,话题转移得很快,玩笑的尺度被白云歇牢牢把握住,收放自如。

她只觉自己的情绪就像被操控的木偶,白云歇一个表情,轻易勾得她焦躁不安,一个动作,又能抚平她心上的褶皱。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糟糕到她不止一次盘算把这人吞吃入腹,看那张总是笑吟吟的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她喉咙发紧,牙根也痒,想知道修士的血,喝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白云歇向来说走就走,等白负雪收拾好情绪,人早就不见了。

桌子上多了本习字书,白负雪拿起来翻了翻。

她脑子其实不钝,学东西很快,认了些简单的字词后径直打开笔记本,写——

“五月十八,讨厌白云歇,想吃了她。”

落笔力道极大,墨汁甚至浸透纸张,洇出好几页痕迹。

完事儿后将笔记往怀里一揣,凭着这“危险”的想法,硬是在一个下午啃完了整本习字书。

“五月二十四,讨厌白云歇,想咬她。”

“六月初二,被迫和白云歇去采药。”

“六月十五,为什么我要帮白云歇磨墨?”

“七月初九,讨厌白云歇,想看她哭。”

“七月……”

白负雪同白云歇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那本笔记也越写越厚。

她和白云歇在梅园看花,往沙溪饮马,上京酒楼里吃过饭,也曾篝火野庙、露宿山崖。

她知这人随性,天为被地为床,倒头就能睡。

却也知她编得一手好草席,野外临睡前总要给自己铺上。客栈里的桌椅,都会让店家细细擦。

白云歇无比自然地迁就着她,不遮掩也不张扬,仿佛她俩已经这样相处了百年。

这种迁就,甚至不仅仅表现在吃穿用度上。

偶尔山下有妖祸,她也会带着白负雪一起去。

杀了十余人的虎妖被白云歇一剑穿心,就地正法。

她处理后续时还顺手折断草叶,编了只小兔,去哄被吓到的小孩。

温声细语、嘴角的笑意瞧不出半点虚假,谁能想到方才凌冽的剑招出自她手?

白负雪在一旁不吭声。

祸斗大多没什么同族意识、合作精神,她才懒得管什么虎妖狼妖,她在意的只有一点——

当初白云歇差点就杀了她。

若没有契约,白云歇对自己与对其他妖怪,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在想什么?”白云歇已经处理好后续,拈着片草叶问她。

不问还好,这一问,藏不住心事的祸斗顿时嘴角下拉。

她声音压得低,还带了点哑,“在想当初你为什么没杀了我。”

白云歇这就把前因后果猜了个**不离十。

她一身白衣,坐在脏兮兮的门槛上,垂眸编手上的叶子,“你和他们不同。”

白负雪戾气十足地回,“都是妖,有什么不同?”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问题,白云歇抿嘴,微垂的睫毛都遮不住眼中璀璨,连身后脏乱的破屋都仿佛熠熠生辉。

“嗯,其他妖怪可不会陪我喝酒、替我跑腿、磨墨、盖被——”

“闭嘴!”白负雪猛地打断。

她眉头拧紧,看起来凶巴巴的。

堂堂祸斗受制于人,是该生气,可一颗心没由来的空着,比失手放跑了猎物还让她难受。

白云歇终于编好了草叶,却用手拢起来,抬头与白负雪对视。

“我们一起走过多少地方了?”

白负雪答不出来,太多,她自己也数不清。

“我那些好友唉,都不是闲人,都有正事要做,谁似我,没人陪只能孤零零地喝酒。”

白云歇低低叹完气,话音一转,“幸好有你,我对你当然偏爱。”

偏爱。

饶是再文盲的人,也知道这代表的意思。

白负雪指尖颤了颤,她不明白,白云歇居然能把“偏爱”两个字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她是与妖怪不共戴天的人,是修士,是光风霁月的仙山之主,怎么、怎么能对一只祸斗说这种话?

或许是她的惊异表现得太明显,白云歇撇撇嘴,半开玩笑地埋怨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嗯?不相信我?”

“不是、你......”白负雪脑子卡壳,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见白云歇朝她笑。

“负雪,到我身边来。”

只顿了几秒,白负雪便向着白云歇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腔,如果现在有尾巴,怕是早就炸了毛。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惊慌。

只因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她心甘情愿、而非受白云歇所制。

那人就这样懒懒散散地曲腿坐着,笑容明艳得教白负雪挪不开眼。

她摊开手心,露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小狼,狼尾下垂、耳朵竖起,表情还很凶。

白云歇把小狼捧起来,满脸期待,“看,像不像你。”

“不像。”

白负雪心烦意乱,下意识脱口而出。

等回过神,白云歇已经把草编放地上,站起身整理衣裳。

“不喜欢就算啦,我们回去吧。”

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悲。掸落尘灰时,白负雪的心仿佛也一块儿被掸走了,空落落的。

她愣愣地柱在原地,直到白云歇在远处唤她才蓦然回神。

“催什么。”她皱了皱眉,想小跑追上去,又硬生生地止住迈开的腿。

破天荒的,趁白云歇回头的功夫,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草编小狼,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袖中。

白负雪每天都盼着白云歇能找点事干,而不是总拉着自己到处拜访她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

所有人里,目前只有白云歇勉强能看顺眼,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讨厌。

尤其是白云歇的朋友。

但她没想到,愿望成真也让妖高兴不起来——

封印魔物的寒涧,裂开了。

魔,人与妖共同的敌人。每千载一次的虫潮到来时,轻则家园尽毁,重则生灵涂炭。

偏偏这种从神明**中诞生的怪物,杀不死剿不灭,只能封印在万丈深渊里。

消息传来的那个晚上,她亲眼见到平时散漫的人挽起头发,翻了一整宿的古籍。

熬至天边擦白,灯烛燃尽,白云歇才抿了口茶。

喝茶时仍揣着心事,咽水的动作慢半拍,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白负雪嫌弃地递过去一方手帕,“又不是不能跑,急什么?”

刚咳嗽过,白云歇脸色苍白,眼睛还泛着湿,唇上也沾着水。

外衫半挂在臂弯间,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耳侧来不及拂,看上去命不久矣。

她瞥向白负雪,后者登时放轻呼吸。

白云歇缓缓道:“我们能躲,那些普通人怎么办?”

“......”

白负雪没吭声,普通人没有这些修真者的保护,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妖怪看来,天道优胜劣汰,弱小的生灵死了便死了,不必去管。

可这些蚂蚁一样的人,喜欢抱团、喜欢扎堆,喜欢把整个族群的延续放在首位。

白云歇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在你心里,人族是否就像孑孓一样渺小又很讨厌?”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只是询问她的态度,但白负雪莫名心虚。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你知道就行。”

一声轻叹后,白云歇继续查阅古籍,“但一直以来,维护寒涧封印的也是我们。我不会强求你理解,但丢下凡人逃跑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没人应答。

分明还未至夏,白负雪低着头,却仿佛听见惊雷炸响,千般思绪无处躲藏。

她想她毕竟是妖,与人有着天生的隔阂。

房间里白烛摇晃,光线昏暗,白云歇伏案的身影更被裁瘦两分。

白负雪伸手,屏风上便多出道影子。再往前一点,手影就能拍拍另一道影子的肩。

光与影的间隙里,她离白云歇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压低眉,把焦躁不安藏进不耐烦的语气里,“需要我做什么?”

“嗯?”白云歇偏头,像是没听清。

于是白负雪咬着牙,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我说,需不需要我帮忙!”

话音刚落,白云歇便笑了。桃花眼里雪霁天晴,身后天光都黯然失色。

“当然。”她这样道。

只需这一句话,白负雪仿佛被顺了毛,心满意足感填满心,又沉沉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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