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男人垂手站在床边，态度十分恭顺。惜燕不敢靠得太近，在勉强能看清人影轮廓的地方停下，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
令她惊讶的是，那竟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连见客的外衣都没有披，只穿着单衣坐在床沿，头发也披散在肩头，可唯独一丝不苟地戴着边缘坠有垂帘的头饰，将上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嘴和下巴。
女孩有点高傲地问：“平安镇唱歌最好听的歌女，就是你吗？”
惜燕不敢说话，毕竟要她当着这样尊贵的人，应下“最好听”这个头衔，未免有点厚颜无耻了。还好紫袍男人替她说：“就是她。”
女孩似乎很高兴，音调扬高了一些，说：“那你唱来听听。”
“小姐要听什么？”惜燕抱着琵琶问。没想到撷芳夜的赢家，竟是这样一个小女孩。为她弹琴唱曲，怎么也比伺候丁乐生高兴多了。
谁料她这一开口，对方竟然惊呼起来：“你连说话都好听！快过来我看看。”
惜燕只好走过去。两人隔着三步距离，借着青灯微弱的光芒，仔细打量彼此。惜燕看见她漂亮的大眼睛，在缀满小银珠的垂帘后忽闪眨动，神态格外可爱。眼神一点也不困倦了，反而充满强烈的好奇。
“你长得也好看，坐上来陪陪我吧。”女孩说着挪动一下，让出位置来。惜燕不敢放肆地真坐上去，为难地看了紫袍男子一眼。谁知紫袍男子并不劝阻，反而用目光鼓励惜燕不要怕，就按女孩说的做。
“快点呀！”女孩见惜燕半天不动，等不及了，干脆牵住她的手，直往床上拽。这次惜燕躲不掉了，只好扭过身，坐在床沿上。
“你的琵琶真好看，我能摸摸吗？”女孩说着抬起手，悬放在琵琶上，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那琵琶花梨木、黑檀轴，琴头嵌着一块圆形的白玉，其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只是做工稍微精美一点，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可以摸，还能弹呢。小姐会不会，要我教你么？”惜燕说。
“好呀，那你教我。”女孩兴奋极了，蓦地仰起头来盯着惜燕。她头饰上的珠帘甩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惜燕隐约看到她额头上好像有什么图案——想必这就是她必须遮面见客的原因。
思及此，惜燕忙垂下头，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惹祸上身。
看第一眼时，她还觉得女孩有些高傲，可这会才发现对方就是个天真纯朴的小妹妹，而且对自己怀着强烈的好感和兴趣。在女孩的热情示好下，惜燕不由放下戒心，忘却尊卑，就像在陪妹妹玩耍似的。
两人坐在床上，轮流抱着琵琶又弹又唱，又教又学。悦耳悠扬的琴声混在笑声中，令黑暗阴森的面孔都变得温柔起来。
紫袍男子伫立在墙角，无声无息地静静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