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阴反应过来,手一下子冰凉,蛇瞳受惊过度地竖成了一线,手足无措地倒退了一步。
瞬间的反应比言语的解释更能证明猜想。
可他心里猜到了,却并不愿意亲耳再听到宣判。
仿佛没听到确切的答案,就还能勉强维持岌岌可危的情谊。
“对不——”
道歉卡了一半,晗色便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唇上挂着笑,脸色惨白如纸:“嘘,嘘,不用说了,我明白……明白的。”
他们打完哑谜都陷入了混乱的呼吸和窒息的沉默。晗色低着头笑了一阵,再抬头时眼里揉碎了三个季度的春雨:“水阴,我身边那个哑巴,你也看到了,他又笨又傻,又弱又脆,整天黏黏糊糊地跟在我脚后跟,甩也甩不掉,说也说不通,整一个大拖油瓶,烦死我了都。你们既然要回鸣浮山,能不能把他也带走?”
水阴眼睛通红,嘴巴叫他严实捂着,说不得,淌出了满脸泪水。
“不用告诉我,也不用告诉他。”晗色松开手,笑着摸摸眼睛,“我想一个人逍遥自在去,你说我可以吗?”
水阴肩膀抽动着:“当然……可以……”
“谢谢,谢谢。”晗色拥抱住他,“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切着我,我会想你,也会想鸣浮山的。”
道完别,晗色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门口停下,抬起袖子擦脸,久久没有推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自己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眼睛澄澈的哑巴。
晗色捋顺袖子,抬腿走进去,哑巴忽然弯腰抱住他,把他搂在怀里一顿揉,好似一只大狗摸起一只小猫。
“干什么的?”
【你身上冷,我捂一下】
晗色靠在他心口闷笑,蹭了两把泪渍鼻涕,伸手猛拍他后背问:“哑巴,你今年多大了?”
哑巴认真地一下一下顺着他脊背,思考了一会认输:【我不知道】
晗色踮脚扒到他肩上,凑到他耳边低哑说:“俏摸摸告诉你,到了明天,我就三百零三了。”
【那、那我应该比你大】
“我知道。”
晗色笑了下,抿着唇忍住。
我知道。
哑巴搂着他轻轻厮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微风细雨、绿竹猗猗的好日子,眉目如画的晗色站在面前捂着额头哼唧“不要弹我嗷”;画面再一闪,衣衫松垮的晗色又坐在竹林里,歪着头噙着笑,莞尔出深深酒窝说一声“过来”。
哑巴的心热了起来,他努力地顺着浮光掠影,发现明天似乎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明天是……】
晗色没让他问完,伸手往他脑袋上一敲,哑巴便眼前一黑,脑海里那些甜蜜的、美酒般醇厚的记忆散了个干净。
晗色轻而易举地将这大块头搬到床上去,望了片刻,自言自语了三两句,笑得手直打颤:“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跟过来的,我不想掰扯了,别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