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生出淡淡的醋意,又有更多爱意。从前总觉得她见识太少,虽然美貌温柔,到底有些拿不出手,如今才发现,她样样都好,就连眼界谈吐简直也像换了个人,她现在,就是他意想之中,最完美的妻子。
若是早些日子这样,他还要什么明素心。
心绪起伏着,计延宗情不自禁,慢慢向明雪霁走去,她报完了价,在问邵七:“这个价邵老板觉得呢?”
邵七点着头:“我需得再想想,实不相瞒,明夫人这里是我问的第一家,总要都问问看看,货比三家才能决定。”
计延宗上前一步:“内子给这个价格是极公道的了,邵兄可能不知道,这店的东主是先前宫里的杨女官,在陛下和皇后,还有镇北王面前都说得上话,听邵兄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若是能合作,以后邵兄再来京中办事也就方便许多。”
明雪霁低着眼,心里一阵厌恶。公公道道做生意就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他嘴里,都要攀扯上这些算计?轻声道:“邵老板不妨再走走看看,没事的。”
真傻,这种外地来的客商,最盼着的就是攀上靠山,站稳脚跟,现成的靠山摆在这里,她居然不知道利用。计延宗一心想替她招揽,忙又道:“邵兄再看看也可以,不过别的铺子,可都没有这层关系了。”
邵七笑起来,点着头:“我明白了,我再看看,到时候给明夫人回话。”
他收好茶叶,忽地又问:“来时我看见斜对面也有间茶叶铺子,明夫人知道他家的情形吗?”
“那是我兄弟开的铺子。”明雪霁犹豫一下,含糊着提醒,“邵老板看看他们的货再定。”
“好。”邵七背起包袱,“多谢明夫人,那么,就先告辞了。”
他又看一眼,明雪霁下意识地起身,竟有些淡淡的不舍:“邵老板慢走。”
“邵兄留步,”计延宗抢上一步,“我与你一道过去,顺便看看内弟。”
趁着这段路再吹吹风,让他知晓厉害,这单生意却不是拿下来了。计延宗与他并肩走着,低声说着杨龄的背景厉害,邵七点着头笑而不答,计延宗也有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眼看明孟元老远迎了出来,又见邵七在他店里四下走着看着,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明孟元也要看货,邵七一边往外取茶叶,一边问道:“听说贵府家大业大,除了茶叶铺,还做着丝绸、药材生意,我也有丝绸的路子,明老板用得上吗?”
计延宗站在门口,远远望着斜对面的铺面,明雪霁在装门板,她身材纤细,那么长那么宽的门板拿在她手里,简直是巨物,看起来很是吃力,计延宗不放心起来,忙向明孟元说了声:“我先走一步!”
快跑着赶过去,从明雪霁手里接过门板:“我来。”
找着卡槽装进去,又是怜爱又是埋怨:“你也真傻,这种粗活,让伙计做就行了,何苦亲自动手?别闪了你的胳膊。”
明雪霁没理会,由着他装完了,转身上车,计延宗跟进来:“我受了风寒,有些不自在,跟你一道坐车吧。”
明雪霁忍着厌恶往边上挪了挪,计延宗心满意足,这么多天里,这是与她最亲近的一次了。挨着她旁边坐下,她丢过一个靠枕卡在中间,道:“你靠着吧,车子颠簸。”
她还是这么体贴温柔。虽然这靠枕有点碍事,他本来想搂着她的。计延宗心里熨帖着,放柔了声音:“簌簌,你也太傻了,有杨局正这个金字招牌在,你该用就得用起来,这些外乡人最想着的一是做生意,二是站稳脚跟,只要你搬出来杨局正,给他一点好处吊着,压价轻而易举……”
明雪霁听见了,像耳边嘈杂的风,全没听进去,任由他絮絮叨叨说着,车子走得快,不多时就到了别院门口,廖延正从里面出来,计延宗连忙下车:“廖长史!”
明雪霁跟着下车,看见廖延紧锁的眉头,他似是很着急,点点头就要走,计延宗紧走两步跟上:“有什么事吗?”
明雪霁忍不住也望过去,廖延顿了顿:“王爷出事了。”
第59章
明雪霁跟在计延宗身后进门, 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直想着方才廖延的话。
元贞在陵园重伤元持,已被带进宫中,等待处置。
脚底下发着软, 明明昨天见面时他心情不坏, 明明他已经回城,怎么又突然回去, 还重伤了元持?兄弟相残应该是很严重的罪过吧, 皇帝对他不好,他家里人也不向着他, 他又是个不肯低头的性子,现在他,究竟怎么样了?
“簌簌,”计延宗压低声音嘱咐,“这几天你不要再去别院,廖长史叫你也不要去,我们得看看接下来形势如何再做决断。”
不,她不要做缩头乌龟, 她只想确认他有没有事。明雪霁抬眼:“铺子才刚开张, 还有许多事要请教廖长史,况且我跟杨姑姑那样亲近,怎么也不可能撇清。”
“你呀,真是实心眼, ”计延宗叹气摇头, “杨局正不一样的, 有当年的情分,她怎么都不会有事, 可你不一样,那天你在山上说的那些话已经很不妥当,千万不能再出闪失,不然连我也护不住你。”
谁要他护。便是为这事死了,也不要他来假惺惺。明雪霁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去问问杨姑姑。”
问问杨龄也好,也能帮着决断,免得站错了边。计延宗思忖着:“也行,铺子那边你可以照常去,委婉点打听打听王爷的消息,别说太多。”
问问杨龄。明雪霁在袖子里攥着拳,她总要知道,他好不好。
观澜苑。
门开了,元贞抬眼,看见钟吟秋闪身进来:“元持性命无碍,但失血过多,现在还没醒。”
元贞嗤的一笑:“我倒没看出来,他竟有这个胆子。”
趁他不在山上,领着家兵冲过去想要强行破土,他闻讯赶回去,又敢跟他动手,最后还直冲冲地往他剑上撞。元持是算计好了的,故意伤在他手里,拼着受皮肉之苦,也要拉他下马。
四下无人,钟吟秋叹口气:“二哥,你这脾气,也改改吧。”
他们许久不曾单独见面,更不曾听她叫一声二哥,一时间前尘往事纷乱着涌上来,元贞轻哼:“怎么改?”
“服个软低个头,让国公把坟迁回去吧,我冷眼瞧着,国公心里巴不得对你好,只要你面子上让一让,元持的事国公肯定能抹平,彼此也都好收场。”钟吟秋诚恳着神色,“二哥,我知道你为着顾姨的事气恨国公,但父子亲情是断绝不了的,这么多年了,放下吧。”
“放不下。”元贞淡淡说道。
钟吟秋抬眼,看见他飞扬的眉眼,锋利的薄唇,依旧是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曾变过,可是她和祁钰,他们都变了很多。“二哥,就算是为了大哥,你让一让吧,这阵子到处都是弹劾你的折子,大哥一直为你压着,如今又闹出这事,方才已经有言官叩宫进谏,要求严惩你,大哥也不容易,桩桩件件都得他操心,这些天里废寝忘食,我看着他实在辛苦得很。”
“好个贤惠的皇后。”耳边听见低低的笑,“好个贤明的陛下。”
钟吟秋心里一凛,看见他唇边深深的酒窝,满是嘲讽。
他从来都是这样,遇见看不惯的人看不惯的事从不遮掩。钟吟秋脸上有点热:“你说我也就罢了,做什么说大哥?”
“你是真蠢,还是故意替他遮掩?”元贞收了笑容。
钟吟秋脸上更热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多年来,也唯有他敢说她蠢。低了头:“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