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落兮问他：“今天早上，你吃的是什么？”
“野果。”荷怀阴回答说。
“人都要吃饭，还要有菜肴，为什么我们只能吃野果？”渔落兮又问。
“因为……”荷怀阴想了想说，“是因为没有水吗？”
渔落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泽合地界从十多年前开始雨水就渐渐减少，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什么感觉。五年前开始，小溪、山涧、河流、湖泊里的水开始明显地减少，雨水也很少了。人们开始觉得不对劲。两年前开始，整个泽合地界就再没有下过一滴雨。溪流湖泊里的水也几乎都干涸了。没有水，泽合大地颗粒无收，人们只能吃野菜、野果、草根了。”
荷怀阴回想圣泉殿的情况，说：“圣泉殿的窈冥泉石确实很久都没有流出泉水来了。”
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他又问：“那就是为了抢到泉石，拿到泉石的水源？可窈冥泉石已经枯竭，不能再流出泉水了，为什么还要来抢夺它？”
“窈冥泉石不是只有绵古国才有。”渔落兮说。
荷怀阴听了，想起来那天那个姓郦的也说过，鸿深国也有泉石的！
荷怀阴更加不明白了，他问：“鸿深国也有泉石，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还要来抢我们绵古国已经枯竭的泉石？”
渔落兮说：“泽合地界一共有三颗窈冥泉石，鸿深国、绵古国、常源国各自有一颗。三个国家各自有自己的圣泉殿，是供奉、也是保护窈冥泉石的地方。”
“一共有三颗窈冥泉石吗？”荷怀阴有点吃惊。
“是的。”渔落兮回答说。
栖虚大师也点了点头，说：“其实，这三颗泉石原本就是一颗。”
“原本是一颗？”荷怀阴又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栖虚大师说：“曾经的泽合地界只有一个泽合国，建都在平原之上。一百零六年前，国生内乱，当时三名大将军各得其势，杀尽泽合国原本的浮氏皇室，各自自立为王，分别建立了鸿深、绵古、常源三个国家。原本只有一颗的窈冥泉石作为皇室的象征，也被一剖为三，由三个国家各执一颗。”
“原来是这样。”荷怀阴第一次听说这段过往。
栖虚大师继续说：“本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三个国家各自为政，相安无事。但是自从泽合地界出现干旱之像，窈冥泉石也开始枯竭，三个国家开始寻找泽合干旱、泉石枯竭的原因。”
“那么，找到原因了吗？”荷怀阴问。
栖虚大师点了点头，说：“听说是因为三石分裂，窈冥泉石伤了元神，所以泉石寿限将近。”
“三石分裂、伤了元神？”荷怀阴重复了这几个字，望着栖虚大师和渔落兮。
渔落兮也点了点头，说：“所以需要让被分成三颗的泉石，重新回到一起，再合成一颗，让泉石能够重新恢复泉水的流淌。”
“三石合一？”荷怀阴说。
“是的。”渔落兮说。
“但是，让出泉石，就等于失去皇权，让出国家，”栖虚大师说，“所以三个国家中没有任何一个愿意把象征着皇权的窈冥泉石拱手相让。”
荷怀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对于他来说，还没办法很好地思考和理解。
栖虚大师继续说：“半年多前，鸿深国、绵古国、常源国三国的皇帝曾经在干涸的蒙渠边共同商讨泉石合一之事，但是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那场会面不欢而散。”
荷怀阴终于有点听明白了，他望着栖虚大师，说：“所以，鸿深国就派出军队，直接来抢绵古国的泉石了……”
栖虚大师望着他，点了点头，说：“干旱已经多年，近两年来更是滴雨未下，泽合大地的人们，连一棵小苗也没能种下，已经又到了秋天，可是整个泽合地界颗粒无收，饿死的、渴死的人，恐怕已经难以计数。再这样下去，泽合地界恐怕将会变成一片荒芜……”
荷怀阴突然“嚯”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那又怎么样？”
他这个举动和大喊，把栖虚大师和渔落兮都吓得一愣。
荷怀阴的双目中噙满了眼泪，他再次大声地喊：“现在不是还没有变成一片荒芜吗？就算都荒了那又怎么样啊？娘亲、娘亲她都已经死了！父皇也死了！瑶华宫里所有的人全都死了！他们凭什么这么残忍！凭什么！”
栖虚大师和渔落兮面色悲伤地望着他，没有打断他。
荷怀阴突然整个人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撑在地上，眼泪就像流不尽似的，从他的眼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掉落到了地上。
他哭了一会儿，捏紧了小小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咬牙说：“父皇不是把窈冥泉石交给我了吗？那么、我绝对、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
他昂起脸来，泪水在他脸上横流，他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了，血水混着泪水往下流，掉落下去。
“绝对、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愤怒和仇恨从他满是眼泪的眼睛、紧紧握住的拳头、满脸的泪痕、滴落的和着泪的鲜血、从他的整个小小的身体往外散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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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
灯火昏黄。
荷怀阴已经沉沉睡去。
睡梦中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渔落兮坐在他的榻边，静静地望着他。
晨曦再次照进了宁静的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