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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占龙憋宝:七杆八金刚(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5节(1 / 2)

  窦占龙也忙活了半天,早已腹中饥饿,切了盘五香熏鱼,炸了点花生豆子,烫了一壶酒,一边给鲁师傅倒酒一边打听∶"蝗鱼宴上居中而坐的贵客是哪位王爷?从京城来的?还是从蒙古来的?"鲁一勺冷笑了一声∶"王爷?王爷有自己背着刀的吗?"他放下裤管,缓缓站起身子,一只手撑着后腰走到门口,推门看了看屋外没人,这才把门带上,转回身来,低声对窦占龙说∶"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匪首,看着像五十出头,实则六十多了,匪号叫白脸狼,仗着一口快刀,一刀下去人就变成两截了,死在他刀下的人,不够一千也有八百,关外军民提到他没有不怕的,大人都拿他的匪号吓唬小孩!四十年前,此人到关内做了一桩大买卖,挖出六缸金子,从此发了大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窦占龙从小就听他姐姐念叨家里那点儿事,耳朵几乎磨出茧子了,就说他祖父窦敬山,身为杆子帮大财东,在家埋下六缸金子。那一年腊月二十三,突然来了一伙关外的土匪,匪首背着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血洗了窦家大院,抢去六缸金子,临走放了一把大火,老窦家从此一蹶不振,至今不知那伙土匪的来路。此时听了鲁一勺的一番话,不由得心头一紧。

  鲁一勺不知窦占龙的心思,吐尽了嘴里的烟,一口干了杯中小烧,夹了一筷子熏鱼,吧唧了几口,絮絮叨叨地接着说∶"白脸狼干成了一票大买卖、从此改做白道生意。整个关东山,最来钱的买卖莫过于挖参。背下关东山,当时就有收的。关外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八旗军分山采参,朝廷年年下旨催收,交不够至少杖责八十,如果挖的参多,按限数交够了棒槌,可以自己留下一点, 卖给收货的参客。

  所以说不止是流民组成的参帮,吃着皇粮的猎户、参户,也偷着贩卖人参、貂皮。白脸狼重金买通官府,网罗了一伙亡命之徒,把持了关外大大小小的参帮,该交给朝廷的棒槌一斤不少,其余全得过他的手。参户们受尽欺压,却是敢怒不敢言。白脸狼贪得无厌,得一望十,得十望百,吃了五谷想六谷,做了皇帝想登仙,甚至买下金炉银炉私造宝条,使银子上下打点,给他自己抬了旗,财势越来越大,江边的鱼帮也被他垄断了,打上来的头鱼都得让他先吃。那些个贪官污吏,收足了他的好处,仗着天高皇帝远,竟在江边私设蝗鱼宴,说起来这可是欺君之罪!"

  窦占龙心里正自翻江倒海,在大帐篷中伺候的那个杂役兴冲冲跑进来,眉飞色舞地对窦占龙说∶"白家大爷找炒饽饽的过去回话,肯定要赏你,你小子发财了,还不快去?"鲁一勺不信,疑惑地说∶"那位爷可是大茬儿,山珍海味啥没吃腻?吃个炒饽饽还给赏钱?该不是酪了牙,要他的脑袋?"窦占龙暗暗心惊,一时不知所措。杂役拽着他的胳膊连连催促∶"你这脸色怎么了?怎么跟吃了耗子药似的?快走快走,别让白家大爷等急了!"

  外边的天暗得好似抹了锅底灰,窦占龙让人从灶房里拽出来,冷飕飕的寒风打在身上,吹得他骨头缝儿发寒,心里头直哆嗦,跟在杂役身后、提心吊胆地进了帐篷,见四角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捕鱼时凿出来的那个大冰窟窿还没冻上,底下传来汩汩的流水声响,其余的

  鲤鱼仿佛见到头鱼被人生鹊了,都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往冰层上乱蹦。

  大皮帐中乌烟瘴气、灯烛暗淡,映衬着桌案上狼藉的杯盘,有几位已醉得东倒西歪,兀自在互相劝酒,看得人心中生厌。而那盘黄澄澄金灿灿的炒饽饽,此时此刻就摆在白脸狼的眼皮子底下!

  书中代言,鲤鱼宴上有的是美味佳肴,白脸狼为什么单单盯上了一盘炒饽饽呢?因为杆子帮的大财东窦敬山,当年最得意这一口儿,不同于任何一处的炒饽饽,必须用乐亭虾酱,无论走到哪儿也得让人带着。赛姐己为了讨窦敬山的欢心,照着葫芦画瓢,时不常给他做这个。白脸狼也吃过,此人生来多疑,冷不丁瞅见端上来一盘炒饽饽,夹一筷子搁到嘴里尝了尝,立时想到了窦敬山!

  鱼帮大把头见窦占龙进了帐篷,忙引着他去给白老爷请安。窦占龙心里直画魂儿,单腿打千叫了声"白老爷"。白脸狼瞥了窦占龙一眼,问道∶"你炒的饽饽?"窦占龙恭恭敬敬地禀告∶"对对,是小人炒的。"

  白脸狼眼珠子一瞪,射出两道寒光∶"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其余之人不明所以,听白脸狼突然提高了调门儿,一齐望向窦占龙,大帐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窦占龙精明透顶,脑袋瓜子转得最快,已然从白脸狼的话中听出了三分寒意,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传言不错,此人正是血洗窦家大院的匪首,也不知怎么着,竟认出了我爷爷窦敬山常吃的炒饽饽。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炒这盘饽饽。他收拾我如同捏死个臭虫,好汉不吃眼前亏,可不能露出破绽!"当下垂手而立,不敢抬头,怯生生地答道∶"回白老爷的话,小人打保定府来,没个大号,相识的只叫我舍哥儿。"

  白脸狼不动声色,压低嗓子说了两个字∶"抬头!"窦占龙万般无奈,硬着头皮抬起脸来,却不敢与白脸狼对视。白脸狼紧盯着窦占龙,又问道∶"跟谁学的炒饽饽?"窦占龙加着小心答道∶"不瞒白老爷说,小人只是一个给灶上帮忙打杂的碎催,手艺不像样,炒饽饽却不用人教,杆子帮的伙计经常吃这个,无外乎拿葱花干辣椒炝锅,舀上一勺虾酱,火大着点儿,虾酱也是杆子帮的货,没啥出奇的。?白脸狼听窦占龙答得滴水不漏,疑心反而更重了,眉宇间涌上一股子杀气,不觉手上使劲,咔嚓一下捏碎了酒盅。

  窦占龙忽觉一阵阴风直旋下来,但见白脸狼身后蹲着一头巨狼,已经老得光板儿秃毛了,然而牙似利锥爪似剑,二目如灯闪凶光,吐着血红的舌头,正要蹿下来吃人,吓得他汗毛倒竖,两条腿打着战,身子晃了两晃,险些坐倒在地,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大帐中一切如初,哪有什么恶狼?窦占龙心说坏了,我这是不打自招了!

  白脸狼却没动手,盯着窦占龙看了半天,两个嘴角子往上一抬,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小子,饽饽炒得不赖,白爷我山珍海味吃顶了,还就稀罕这口儿,明天你上我这儿来,以后就跟着我了!"换了二一个人,这就叫上人见喜、一步登天,抄上流油的肥肉了,能跟着这么一位大财东,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得吃得喝,手指头缝里漏出个一星半点也够你吃半辈子的,窦占龙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谁做不了炒饽饽,为什么非让我去?老棺材瓢子一脸杀气、目射凶光,肯定要宰了我,只不过碍于身份尊贵,不便在蝗鱼宴上当众杀人!"

  鱼帮大把头见窦占龙愣在当场,忙在身后推了他一下∶"你小子乐傻了?还不快给白老爷磕头?"窦占龙就坡下驴,膝盖一打弯,跪在地上,哐哐哐给白脸狼磕了仁响头。其实窦占龙所料不错,白脸狼天性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何况他已认定此人是窦敬山的后代,当年未能斩草除根,而今在鱼宴上相遇,定是天意使然,岂可留下这个祸患?但他草寇出身,在场的达官显贵不少,如若无缘无故地刀劈活人,来个血溅蝗鱼宴,岂不落下话柄? 所以先把人稳住了,等离了蝗鱼圈再杀不迟,谅他也蹦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当即一摆手,吩咐窦占龙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发。

  窦占龙小心翼翼退出皮帐篷,走到无人之处,一屁股跌坐在地,眼前金灯银星乱转。严冬天气,朔风吹雪,刚才他在帐篷里惊出一身冷汗,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出来让冷风一灌,立时结了一层冰霜,贴在身上如同置身冰窟。他缓了口气,心急火燎地回到自己那屋,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将干粮和散碎银子塞进裕裤,烟袋锅子别在腰上,摸了摸身上的银票和鳖宝都在,跟谁也没打招呼,悄悄叫上大黄狗,扭头出屋,连夜逃出了罗圈坨子!

  窦占龙心里头明镜似的,仅凭他一个杆子帮的小伙计,无论如何对付不了白脸狼,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唯有死路一条,老窦家一旦绝了后,还有谁来报此血海深仇?他也没什么家当,腿肚子贴灶王爷——人走家搬,身边只带了一条大黄狗。

  商号老掌柜送给窦占龙的大黄狗名叫"卷毛哨",本是关外猎犬,铁包金的狗头,毛质粗硬,壮硕威猛,比别的猎犬大出一倍有余,抽冷子一看跟个小马驹子似的,舌头上有黑斑,实为罕见,按《犬经》所载,此乃犬中巨擘。凶烈擅斗,敢比人中吕布,堪称狗中豪杰。以往打山牲口的猎户,凭着本领过人、胆识出众,可以给自己闯下一个名号,传之四方。

  猎狗也有扬过名的,凡是这样的猎狗,一定有成名之战。三年前,卷毛哨为了救主与豹子死斗,让豹子挠下来半边脸,勉强套拉着没掉。自己一个劲儿拿爪子往回摁、猎户主人拿麻线给它缝上了,却损了一个眼珠子、再去追孢子、撵兔子是够呛了。卷毛哨的脾气也倔,发觉

  自己不能打野食了,宁肯绝食而死、也不在家吃闲饭。猎户于心不忍,就让它去给杆子帮引个路、看个货,后被保定商号的三掌柜收留,带到铺子里看家护院。人的名树的影、关东山至少有一半猎户认得卷毛哨,即使以前没打过照面,一瞅它那半边脸,也知道是斗过豹子的那条猎狗,故此多行方便。

  在窦占龙看来,卷毛哨如同杆子帮的一个伙计,自己吃什么就给狗吃什么,有他自己一口干的,绝不给狗喝稀的,赶上变天儿,就钻一个被窝睡觉,从来没亏待过大黄狗。卷毛哨对窦占龙也是忠心耿耿,跟着主子连夜出逃。

  逃出罗圈坨子容易,不过天寒地冻,大雪封山,走官道又容易被人追上,一人一狗还能往什么地方跑呢?窦占龙灵机一动,决定顺着江边一直走到入海口,他跟杆子帮跑买卖时去过,那一带有几十处海参窝棚,春秋两季都有人捕捞海参。那时节风平浪止,暖阳高照,纵是如此,海水依旧寒冷刺骨。海参在关外叫"黑癞瓜子",浑身是刺儿,碰一下软软塌塌的,却是名副其实的滋补珍品,堪称海味之首,必须潜到几丈深的海底下采捕,受苦受累不说,风险还大,轻则落一身病,重则命丧海底。一艘小快马子船载着两三个人下水的那位人称"海猛子",穿上厚重的棉裤棉袄,扎上护腰护膝。套上滴水不漏的鱼皮水衣,屁股后头还得拴上五六十斤重的铅砣子,否则在海流中稳不住身形。

  海参行动虽慢,但是越好的货藏得越深。海猛子为了捞到大货,不得不往深海中潜,身子板单薄的,上来就是七窍流血,乃至气绝当场,说拿命来换饭吃也不为过。辛辛苦苦多半年,到了上大冻的时候,海猛子就去猫冬了,只留下覆冰盖雪的茅草屋,那里面能避风雪还有存粮。他寻思逃过去躲一阵子,等到天暖开了江,再设法返回关内。

  窦占龙直似夜不投林的惊弓之鸟,一宿不敢歇脚,跑到转天早上,头顶上铅云低垂、雪落如棉,他筋疲力尽,实在迈不开腿了,在林子边找块大石头,扒拉扒拉积雪坐下,一人一狗吃点干粮,嚼两口雪。窦占龙疲惫不堪,缓了没片刻,上眼皮子便直找下眼皮子打架,他自己叫自己,可千万别打盹儿!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一旦迷糊过去,可就再也起不来了。

  正当此时,大黄狗卷毛哨突然一跃而起,支棱着耳朵,冲来路吠叫不止。窦占龙猛然一惊,抬头望过去,只见茫花雪野上冒出几个小黑点,夹风带雪跑得飞快。他的眼尖,看出是白脸狼带在身边的六条围狗。他在关外见识过围狗的凶恶,皮糙肉厚的熊瞎子也得让围狗追着咬,何况他一个身单力薄的小伙计?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完了,怕什么来什么,我的两条腿再快,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围狗?想不到头一次跟着杆子帮跑关东,便在荒山野岭填了狗皮棺材,起早贪黑学买卖也是白费劲了……"绝望之余,挥手让卷毛哨自去逃命。

  卷毛哨冲窦占龙呜了两声,用脑袋往林子里拱他。窦占龙一愣∶"你让我上树?"转念至此,他又有了活命的指望,急忙挣扎起身,嘎吱嘎吱地踩着积雪,奔入江边密林。在外边看林海苍茫一望无际,钻进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坑谷,大坑套着小坑,一坑连着一坑,岩壁陡峭,绝无蹊径。此类地形在关外常见,天冷叫"干饭盆",坑底下斑白一片,因为有树木,从高处看下去近似饭粒;天热叫"大酱缸",因为下雨积水,坑里成了沼泽,洼地通风不畅,遍地毒蛇,俗称"土球子",一窝子一窝子地缠成一团,比商纣王的虿盆不在以下,甭管人还是野兽,掉下去就得完蛋!

  不等窦占龙爬上松树,身后围狗已经追到了。领头的恶狗毛色铁青,大嘴叉子,吊眼梢子,尾巴像个大棒槌,直挺挺地撅着,后头跟着五条细狗,有青有黄,尽管个头儿不大,但是长腰吊肚,矫捷绝伦,耳扇上挂满了白霜,鼻孔和嘴里呼呼冒着白气,眼藏杀机,死死盯着面前的一人一狗。

  卷毛哨浑身毛竖,闷吼着护住窦占龙,瞅准了一个机会,直扑追上来的头狗。什么人养什么狗,头狗整天跟着白脸狼,飞扬跋扈惯了,根本没把卷毛哨放在眼里,身子一拧,避开来势,随即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吠叫,其余几条围狗得令,立时蜂拥而上,围着卷毛哨乱咬。

  一队围狗分成头狗、咬狗、帮狗,多则十来条,少则六七条,从不各自为战。以最强悍的头狗为首,其次是咬狗和帮狗,围猎之时分进合击,或封喉咬裆,或掏肛拖肠,咬住猎物死不撒嘴,尤其擅长围攻野猪、棕熊一类的大兽,除了老虎之外,结队群行的围狗在山林中几乎没有对手,只有虎是狗的天敌,再厉害的狗,听到虎啸也得吓尿了。

  据说够了年头儿的老狐狸、黄皮子,碰上未干的虎尿,也会跑上去打个滚儿,以便借气味吓退猎狗。由于常在深山中追猎野兽,所以围狗的躯体都不大,近似于羽,论身量,三条围狗不及一个卷毛哨、然而疫许区残、比射狼更甚,惯手以多攻少。

  卷毛硝个头儿再大、终究是寡不敌众,它又仅有半边脸,顾得了左,顾不了右,几个回合下来,一条围狗瞧出破绽,四爪一跃腾空而起,闪电般蹿到卷毛哨背上、爪子抠住对手的躯干,脑袋往侧面一探,肮哧一口,狠狠咬住卷毛哨的脖颈,随即把眼一闭,耳朵一育,板上钉钉一般,打死也不肯松口了。卷毛哨伤得不轻,疼得肚皮突突乱颤,鲜血顺脖子哩哩啦啦往下淌落,滴在雪地上冒着热气。它摇头摆尾前蹿后跳,红着眼在松林中乱冲乱撞,却无论如何甩不掉背上的围狗。

  其余几条围狗见同伴得手,立刻从四面八方蹿上来,有的咬大腿,有的咬肚皮。头狗窥准时机,亮出两排锋利的尖牙,一口咬住卷毛哨的肛门。无论多么凶悍的野兽,这个地方也是命门。头狗一招得手,立即收住尾巴,夹紧两条后腿,将身子缩成一团,使劲往下打着坠,同时拼命地摇晃脑袋,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撒着狠地撕扯。

  卷毛哨纵然骁勇擅斗,那也是血肉之躯,几个回合下来,已被咬得肚破肠流,浑身是伤,变成了一个血葫芦,都没有囫囵地方了,嘴里喷吐着团团热气,却仍拖着咬住它不放的围狗奋力挣扎,地上的雪沫子沾染着鲜血被扬起老高,如同半红半白的烟儿炮一般,打着转翻翻腾腾往上飞,眼瞅着活不成了。

  窦占龙也急了,瞪着两只充血的夜猫子眼,抓起一根碗口粗的松枝,正欲上前拼命,便在此时,卷毛哨猛抽一口气,借这口气托着,后腿用力一蹬,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带着挂在身上的六条围狗,一头扎入了云封雾锁的深谷,皑皑白雪上留下一行血溜子,松林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窦占龙呆在原地,老半天没缓过神来,心中翻江倒海恰似油烹,心疼义犬卷毛哨舍命救主,死得如此惨烈,说什么也得找条路下去,挖个坑埋了它,以免兽啃鸟啄,白骨见天,否则将来到了地府,有什么面目与它相见?可这一大片深山老峪,亘古不见人迹,又没有带路的猎狗,他奔着山谷底下走,走了半天绕不下去。

  老天爷也绷着脸子,不知在跟谁发火,风一阵雪一阵的没完没了。关东山雪是软的,风是硬的,雪冷风更寒,一阵阵穿山的寒风,在密密麻麻的松林中变成了旋风,卷着枯草棵子、大雪片子,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足迹均被风雪覆盖,再要知难而退,连回头路也找不着了。

  天黑下来之后,山林中呵气成冰,冷得冻死鬼,所到之处,冰凌厉厉,寒气森森。风雪呼啸,松涛翻涌,也遮不住或远或近的狼嗥,听得人头皮子发麻。

  窦占龙的皮帽子上挂了老厚一层霜花,皮袄领子冻得梆硬,两只靳粒鞋全成了冰坨子,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越走心里越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活活冻死。早知如此,还不如豁出这条命去,在鲤鱼宴上给白脸狼来一下子,再不济也从他脸颊咬下块肉来,那算对得起祖宗了,哪怕让他一刀劈成两半,也好过冻死在深山老林中喂了野兽。

  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窦老台的鳖宝还揣在身上,如若割开脉门,埋入鳖宝,凭着开山探海的憋宝之术,脱此困境易如反掌。不过憋宝客的下场犹在眼前,何况老窦家祖上又有遗训,不许后辈子孙憋宝,憋宝的根底他也猜想不透,只恐其中深藏祸端,他勤勤恳恳在保定府当学徒,又跟着杆子帮跑关东,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不就是不想憋宝吗?不就是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踏踏实实做买卖一样可以发财吗?

  窦占龙心里憋屈,脚底下越走越慢,两条腿如同挂上了千斤坠,陷在齐膝的积雪中拔不出来,真可以说是举步维艰。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虚实难辨,脑中思绪也渐渐模糊,只想躺下等死,却在此时,恍惚看到一个女子,竟是当初在保定府上吊身亡的阿褶。窦占龙寻思,我这是死了吗?看来老人们说得不假,人死之后果然有知,急于叫她的名字,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见阿褶双目垂泪,张了张嘴,仍是说不出话,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又对窦占龙下拜行礼,继而隐去了身形。

  窦占龙猛然一惊,发觉自己躺倒在雪地中,手脚几乎冻僵了,忙挣扎起身,四下里再看,哪里还有阿褶的影子?他又咬着牙,顺阿褶手指的方向踉踉跄跄走出一程,透过风雪间隙,隐约见到山坳中有一点光亮。窦占龙心头一震,以为遇上了守山打猎的,转身冲着来路拜了几拜,拔腿走下山坳。

  关东山一年到头皆有狩猎之人,冬季进山的称为"冬狩",专打皮厚毛光的山牲口。窦占龙见了活路,跌跌撞撞赶过去,瞪着夜猫子眼一看,背风处有三个人,身上装束相似、戴着狗皮帽子,穿着豹子皮袄,打了皮绑腿,足蹬踢倒山踩死虎的铜头毡子靴,腰挎双刀、箭壶,背上十字插花背着硬弓和鹿筋棍子,正围着火堆取暖。关外猎户跟山匪的打扮一样,不同之处在于猎户持猎叉、牵猎狗,山匪几乎不带狗。三个背弓带刀的人躲在老林子里,身边又没带猎狗,十有八九是占山为王的草寇!

  窦占龙暗叫一声"倒霉",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背运,他不敢惊动对方,当下高抬腿轻落足,转过身去想走,但地上全是积雪、脚步再轻也有响动。那三个人听到声响,立刻抽刀摘棒,如狼似虎一般,几步蹿过来,寒光一闪,刀尖抵住了窦占龙的心口。

  窦占龙见其中一人小个儿不高,瘦小精干,一张蜡黄脸膛,斗鸡眉、眯缝眼、尖鼻子尖下颏,两腮上长着稀不棱登的黄胡子;另一人猿臂熊腰、魁梧壮硕,平顶大脑壳子,四方下巴,两道粗杠子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还有一人不高不矮,相貌奇丑,塌鼻梁子、三角眼,脸上长满了黑斑,远看如同冻秋子梨,近看恰似山狸子皮,知道的是一张脸,不知道还以为是霜打的倭瓜。

  窦占龙心念一闪∶"凭他们三位的尊荣,必是山贼草寇无疑,但盼着不是白

  脸狼的手下。遇上山贼草寇,那还有我一条活路,因为关东山人烟稀少,山匪劫财不杀人,你把人都杀光了,往后劫谁去?跟白脸狼一样又劫财又杀人的少之又少,万一是白脸狼派来的追兵,那我可是自寻死路了!"赶紧把身上的碎银子和银票掏出来,一脸无辜地求饶∶"我是杆子帮做小买卖的,在山里转蒙了,不想遇上三位壮士,手上只有这些银子,万望三位高抬贵手,留小人一条活命!"

  身材短小的那位眼睛一亮,抢过银票瞅了瞅,厉声骂道∶"你他娘的骗鬼呢?大雪封山,你来林子里跟熊瞎子做买卖?该不是白脸狼派来的探子?"窦占龙听对方提及"白脸狼"三字,登时吃了一惊,不过白脸狼的手下,怎敢直呼其匪号?便含含糊糊地反问了一句"白…白…白脸狼?

  那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大脑壳对小个子说∶"老三,我瞅这小子老实巴交的,又不是关东口音,不像给白脸狼放笼的皮子。"

  小个子直眉瞪眼地说∶"大哥,你咋瞅出他老实巴交的?我瞅他可挺鬼道,这俩眼珠子跟个夜猫子似的,还装着不认识白脸狼,咱待着也是腻味,不如折腾折腾他,绑在树上挖出心肝来下酒!"大脑壳子眉头一皱,扭头去问丑鬼∶"老二,你咋说?"丑鬼沉着脸没吭声,但从他阴狠凶险的目光中,也不难看出他的心思。

  窦占龙是做买卖的行商,最擅察言观色,看他们仁提及白脸狼,皆是咬牙切齿一脸愤恨,又是杀又是剐的,那甭问了,肯定跟白胎狼有仇,连忙说道∶"不瞒三位好汉,我跟着杆子帮跑关东,想多挣几个钱,所以没回老家,在蝗鱼圈当个小打,只因祖辈与白脸狼结仇,不巧在鲤鱼宴上让他认了出来,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我趁夜出逃,又让白脸狼的围狗撵上了,多亏我带的卷毛哨拼死相救,拖着六条围狗跃入深谷。我不忍让它横尸山野,去到深谷底下寻找,结果走迷了路,误打误撞来至此处。"小个子山匪问道∶"你说的卷毛哨,是不是斗过豹子的那条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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