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无名的山丘，在它的半山腰间藏了一个反抗者、不屈者的陵墓。山丘上的小土坡，没有过多的装点，没有石块围成的圆将逝者保护起来，唯有一个柏树在土坡的后面为它遮风挡雨。姬幽放下备好的祭品，正对着土坡磕了三个响头，首叩于地长久不起。
“母亲，昨日晋侯的特使传召唤其子姬幽而回。晋都城我是要回去的，我想问清楚关于你的事。”
土坡是大夫人为姬幽的母亲立，无碑因为其母的身世不光彩，在姬幽小时候大夫人就带着他来过几次。等到姬幽大些时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些年大夫人对我很好，就像对待她自己的儿子一样。只是关于你的事，她不愿意再告诉我更多。期盼这次晋都之旅，您能保护您的儿子。”
一阵清风，吹散柏树绿叶，一摇一晃，不偏不绕，缓缓地落在了姬幽头上，就像抚慰儿子一样。
在智氏家族的封地里，一直生活着一个晋王室的子孙，那是一种奇妙的身份偏差，留下了一些口舌——私生子的身份一目了然。大夫人是智氏家主智伯的正妻，虽然她凭借地位堵住下人的嘴，却堵不住他们的心。
自下了山，山脚官道上停着车架。向他遥遥挥手，大声高呼的是智和，他是名义上是智伯的嫡长子，是智氏家族未来的家主；而在血缘上，智和是智伯二弟智仲的儿子。大夫人没有儿子，智伯嫡系空无一人，虽然妾室有子嗣，但智伯还是将兄弟的儿子过继给大夫人，作为嫡子。在姬幽印象里，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等你好久了，我们快点出发吧。”智和赶紧拽着姬幽的手就往马车上走，“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去晋国都城，你快点。”
智和难掩心中的激动，姬幽只能顺着他来。两人年纪差不了几岁，刚过继给大夫人的智和当时哭了一晚，如果没有姬幽这个“哥哥”的陪伴，说不定要闹到几时。一想到这儿，姬幽又难免笑起来。
智和盯着“哥哥”的笑，打趣地说：“大夫人闲时说，你笑起来很像青姨。”
在两人年纪大些的时候，大夫人总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身边的人。青莯，那是姬幽第一次听到关于他母亲的讯息。大夫人感叹地说：有时候，幽无心的微微一笑真的很像青莯啊。
“我想大夫人让你叫她青姨，大概两人过去关系很亲密。可大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更多呢？”姬幽无心地回应智和，“而晋侯又为什么唤我去晋都呢？”
智和悄悄地说：“听父亲说，晋侯近两年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了，说不定……”
姬幽两指微曲，磕向智和的脑壳。见到智和“哇哦”一声吃痛，姬幽缓缓教育他：“你少说两句，知道太多也不好。”
智和活泼的样子，也仅仅是对着姬幽而已，他想逗姬幽开心……
时间过得很快，路途却很漫长，自当天正午出发，来到晋都已经数日后深夜，明月高照，照样在大地的光仿佛像凝结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