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闻言如提冷水浇头一般,又羞又怕浑身无了脉息,呆怔着只淌眼泪,已哭不出声。棋童儿、来安儿夹着他两边腋窝儿,将他拖至柴房里,丢下便笑嘻嘻推搡着走了。
西门庆躺到半夜,想想不对,怕那贼囚儿身子不结实,万一死了,便叫两个小丫头取了油膏净水,往柴房里替他清创上药,自己又辗转一夜未合眼。
好容易捱到次日,天光大亮,西门庆刚迷糊儿有些睡意,屋里进来个人。
徐应悟轻手轻脚在他榻沿坐下,俯身想给他掖掖被,却被他一下搂住脖颈:“才来?我睁眼儿半天了!”
徐应悟道:“起来罢?才挖了几头嫩嫩的笋娃娃,叫灶上腌了给你开开胃。”
西门庆掀开被裹他进来,钻他怀里道:“有这工夫不如你陪我睡睡!害我又干熬一宿。”
“怎么的?想我想得要不得?”徐应悟刮他鼻梁笑道。
西门庆撇嘴道:“看把你尾巴翘的……叫那不孝子把我气的!”遂把张松先后同玳安儿、何永寿鬼混之事添油加醋叙说一遍,又瞪眼问他,“你说,我不打他,往后可拿甚么约束这没脸皮的现眼玩意儿?”
徐应悟也正预备管教张松,听说他挨打了,并不意外,便摇头叹道:“怪我,先前没顾上理会这小子……打不死他,叫他长长记性也好。”
“哼哼,这厮且张狂哩!挨了板子我问他‘你可知错’,他不应,反拿你压我,没口子喊‘哥’,叫我杀了他算了。我可奈何不了他,你自去瞧瞧罢!”西门庆说着双眼一阖,作无奈状。
徐应悟早将他看得透透的,见状便知他怕自己回护张松、与他置气,才做作出这般模样,想来打得不轻。西门庆一向醋性大,徐应悟不敢明着担心张松,又与他腻歪厮缠再三,哄着他吃下早饭,才提起去看张松。
两人来到柴房,只见张松趴伏于草席之上,露着血乎呲啦的屁股大腿,仍在抽泣。一见徐应悟,张松“嗷”的嚎啕出声,伸长双臂够着找他。徐应悟不曾料到此等惨状,一时震惊失语,叫他拉着两手半晌无言。
西门庆眼见徐应悟脸上不好看了,心里又泛起污糟,忍不住咬牙骂出实话来:“小畜生!休得装熊儿!你同玳安那贼小厮,使得甚么鬼计,还不从实招来?!今日不看你哥面上,早把你划了脸打出门去!看你那些姘头还瞧得上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