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年纪轻轻已能独当一面,石青山很快又把外面的事儿全交给他,自个儿回村悠然养老,换成他帮村人做些驱邪除秽的小事儿。
那些事在如今的杜若水看来都是“小事”了。他在外头有更多事儿来找,不时也有几笔大买卖,能赚更多钱,他头一回见到了那种叫“袁大头”的新铸币,银色硬币上雕刻着一个身穿军服的胖老头,不知道是谁。手头有钱,才能托客栈老板帮他买些城里的时兴玩意儿,帮他订份报纸,只看这一行的书不够,他还想了解更多。
每个月他仍旧把挣来的钱分出一半送去石家,他算了算,这样顶多只需要四五年,就能还清石青山的,到那时……
他不想过这种日子。
他感到自身最大的变化不在外表,来自内心,从第一回 杀灭僵尸时的惶恐到而今的无动于衷,接近麻木。是,所有人都说,僵尸不算人,是鬼,是邪祟,可他们不也是人变的吗?和人又有多大分别?
杀僵尸容易,杀人是不是也同样容易?
他不止一次这样想。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是一本晦涩的、黑色的书,没有颜色,没有真相,翻动起来格外滞重缓慢,又彷如只在弹指一挥间,那些重复的、灰暗的年月从他身上水一般淌过,毫无意义。可这当中间或掺杂着一页绚丽的彩色——是他与纪云镯相见的日子。
或许只有积攒足够多的黑色书页,才能换来这一页难得的色彩。
既是如此,那……接受吧。
第17章
时间对一些人来说快,一些人来说慢,一些人来说厚,一些人来说薄,一些人来说是成长,一些人来说是老去——即使非人也符合这一定律。
这六年反倒在阿花身上留下的印痕最深,纪云镯说阿花到纪家那时他一岁多,而阿花是条才满月的小狗,算到如今阿花已经十三岁,是条老狗了,精神和体力不比从前,不能再时时跟着纪云镯漫山遍野地跑,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做他来见杜若水路上的护卫。成天只是趴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打盹儿。
纪云镯每回提起这事儿就抹眼睛,他害怕阿花大限将至,可越怕越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怕阿花不能寿终正寝。
“阿哥你不知道,村里其他人家的狗年纪大了快死了,他们都不会等它自己老死,而是在那之前用一条大棒将它打死,再把它的身子剁了肉煮烂了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