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立马站起来了,清了清嗓子跟着叫:“叔叔好。”
赵守榕是一个人来的,带着满身的风霜,衬衫有些皱,头发没有用发胶往后梳,金丝眼镜上也蒙了层灰似的,看不清背后的眼睛。
甚至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越过佟怀青,直接看向池野,嘴角挑起个弧度:“小池也在啊。”
“正好,”赵守榕一步步地走向沙发,颓然地坐下,一只手取下眼镜,另只手捂住额头,“佟佟,你过来。”
佟怀青站得稍微有点远,没动。
赵守榕像尊被人遗忘的雕像,毫无生机地落满灰尘。
“你外公没了。”
他终于抬头,看向佟怀青。
“佟佟,你外公不在了。”
池野走到佟怀青身边,拉住他的手。
可佟怀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仰起脸,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茫然地想,啊,外公没有了。
可很奇异的是,心里连一点点的钝痛都没有,麻木的,没什么感觉。
甚至还有心情想,刚刚跟池野打闹前,还想着跟人家交个底,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讲给他听,说外公曾经有多么地疼自己,他又是如何在那个有紫色绣球花的院子里长大,走很远的地方,看了很多的风景,但还是决定,拉着池野的手,跟人回家。
曾经对于佟怀青而言,家这个概念,可能,也只能是和外公有所联系。
可外公不在了。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的中秋节,他没有去和外公合照,只是去院子里坐下,看了看月亮。
月亮好圆啊,他当时托着腮,说,外公,不要长命百岁了。
是我的错么。
外公不在了。
外公……
赵守榕很响亮地擤鼻子,佟怀青才终于清醒过来似的,感觉到池野轻轻地捏着自己的掌心。
他抬起头,笑了笑。
“接下来要治丧,”赵守榕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得跟我回去。”
“一大堆事要办,亲戚们还在医院,协会那边,大学那边,还有以前的老干部同事们,”他自言自语道,“殡仪馆那边也要联系,你小舅明天才能从国外飞回来,要布置很多东西。”
佟怀青点头:“好。”
赵守榕叹了口气,已经站了起来:“走吧。”
现在吗?
佟怀青茫然极了,脱口而出一句:“能让池野陪着我吗?”
捏着他手心的人,此时很安静。
赵守榕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抬高声音:“你在想什么?”
“我不是……”
他不是要逼着池野陪自己,不是强迫人家也参与这样的繁枝缛节,弟弟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他不能自私地把人留在身边,刚刚那一句,完全只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