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知,人心比鬼怪还要险恶。”无端头痛欲裂。
“是、是吗...?师父你就放心吧。”程澈拍拍胸脯,“最多就是上当受骗,都是人,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无端叹了一声,“也罢。若是你真的下定决心,我自然支持。”他心里五味杂陈:好不容易养大,结果竟是徒儿近乎毫不犹豫要抛下他。
可阿澈毕竟就是这样的人儿,只要他能,便不会吝啬所有余力去保护他人。
程澈看出他的纠结,小心问道:“要不师父...我们一起隐姓埋名,隐匿江湖。”
无端把徒儿揽进怀里揉了一把。他想,他自然想。
只可惜如今无法抽身的,换作是他了。
“我走不了。”
且不论当今皇帝全靠他的丹药续命。若他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这么多年耗费千辛万苦建立起的人们对净明真君的信仰,以及最重要的成澈的清白,都将付之一炬。
程澈露出了“理解”的笑意,“我懂,道长是国师。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所以,我本就打算一个人去。”
无端摘下发上木簪,别在程澈的盘桓髻上,“这支木簪你带着。不论用它施法还是斩鬼都事半功倍。”
程澈摸了摸,大惊,“这不是师父最珍爱的木簪吗?”这么多年从不离身的。
“最珍爱的木簪,赠给最珍爱之人。”
程澈忽然不舍得走了,埋进无端怀里蹭了好久,“师父...师父...”
无端把他搂住,“每日都要写信给我,知道吗。”
后来道长站在无所观门下,目送小道士背着行囊、带着干粮往山下走去,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薄。
转眼程澈已是十八,也是时候离开他的羽翼,到外一番历练。毕竟有些事他教不了,也只有他适时放手,徒儿才能真正成年成人。
不过道长还是叹了一声,朝前抬起手去,“跟着他。”
黑蛇便从他指尖滑走,跟上了程澈的步伐。
*
风餐露宿,生活不易,离开道长之后,处处艰辛。
从小被养在道观深处,程澈不谙人心险恶、不懂江湖风波。身无分文,只有一支木簪,一股脑向岭南去,全靠给人算命赚钱。
——明明出观时带了一大笔足够从洛阳到岭南五个来回的盘缠的...
然而一路被马车夫绕远路坑车钱,被客栈老板蒙着订了高价客房,被拐到山沟沟里放生,被假乞丐骗走了全身家当...小道士才第一回领教了仗势欺人,第一回懂得了见钱眼开,加之运气本来就不好...很快一贫如洗。
不过每当他山穷水复,都会发生“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知怎么回事了。
出世易,入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