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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珍珠为难地看着面前即将冷却的膳食,很是犹豫不决。
“李姑姑,陛下说不喜欢人打扰她处理国事,可眼下,膳食都要冷了,这用膳过晚,可不利于龙体。咱们该如何是好?”
闻言,李姑姑莫名地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书房,叹了一声。“陛下从温华宫回来就不对劲,这回且随她去吧,等下回,咱们再进去提醒。”
珍珠点点头,好奇地看了眼一旁木讷呆板的小黎,拼命地忍住了好奇。
虽然想知道陛下与六公主在室内究竟说了些什么惊天秘密,可今日陛下沉了脸说话的样子好生可怕,她不敢再逾矩了。
也就在此时,一名内侍从外跑来,与小庞子耳语了两句。
后者很快变了脸色,无奈地与诸人对视了一眼,深吸了口气,大胆进屋。
“陛下,温华宫传来消息,那位没了。”
钟离婉书写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停顿:“知道了,按规矩办后事就行。”
“遵旨。”
小庞子正要出门,忽然福至心灵:“陛下,晚膳早已备好,陛下用完膳再办正事吧。”
钟离婉这才停了,将笔放下,揉了揉手腕。“也好。”
人越是想膈应她,她越是不能被膈应,还要吃好喝好,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
小庞子大喜,连忙去备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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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四五页后,汤法一脸震惊地望向钟离婉:“这些都是陛下这几日,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然不是。”钟离婉轻笑着回答:“这是一位高人留下的治国之法,只是不知道哪些适合我大越当下用。”
听到这话,汤法松了口气,直白道:“有那么一刻,老臣险些以为陛下是哪位神仙转世,下凡来了。”
钟离婉被这话逗得大笑,“老师说话真是风趣。”
说笑了一番后,汤法正经危坐,又将那些纸拿起来,一页页说了过去。
“方田均税法,重新丈量土地,免得一些农户,藏田隐田,少交税银。陛下初政,当减税减役,安抚百姓为上。此法要行,至少得三五年。”说着,将其中一页放到左边。
钟离婉点着头:“我听说这两年百姓们日子过得很不太平,交的税高,地里收成也不好。眼下,我也想让他们多多休养生息。”
汤法含笑地看着她,眼神欣慰。“陛下有如此仁心,甚好。”
为了不打击她太过,他抽出倒数第二张来,高兴地说:“老臣看这青苗法很不错,将各地官府囤积的旧粮折算成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百姓,如此即便遇上灾年,百姓也不必走投无路地去借利息极高的黑心人的钱了。”
第二条就被采纳,钟离婉果然很高兴。
“只不过……”不等她太过开心,汤法又道:“此法实施起来,颇有难度,怕的就是有一肚子坏水的,非逼着百姓借粮,私吞利钱。为了好好推行,造福百姓,咱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钟离婉笑容一收,连连点头:“老师说的很是。自古以来,良法不少,之所以没有成功,很大原因还是做事的人不行。”
如此这般,又说了第三、第四条。
可惜都跟第一条的均税法一样,被否决了。
汤法说得口干舌燥,钟离婉适时地奉上一杯温茶。
他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感慨道:“陛下给的这些法子,都是好法子,只是有些适合往后来做。还是那句话,陛下如今初登大宝,该以安民为重。”
“其实。”熬夜奋笔疾书写下的成果都被一一驳回,钟离婉也不生气。“那人还与朕说过一件事,让朕颇有感触。”
“哦?”汤法来了兴致:“陛下请说。”
“自古用人,赏罚必须分明。罚若重,赏也得重。”钟离婉目光清亮地说:“前些天我翻阅大越律,发现上面说,藏田隐田者一旦被发现,一亩田笞十鞭;有些人便情愿铤而走险,东藏一亩,西挖一亩,若被发现,便慷慨赴刑,反正只是十鞭,一亩田的收成,却值得他们如此铤而走险。”
“那陛下,是想加重刑罚?”汤法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钟离婉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等汤法着急,又补上一句:“同时,也设重赏!”
汤法颇感兴趣:“如何重赏?”
“朕听说,平民百姓家中多困难,男女都要下地劳作,有孕者也不能幸免,有些妇人甚至要挺着大肚劳作至分娩,有些人农忙时,甚至将孩子生在了地里,潦草收拾了,背在身上,又起来干活。”
汤法面露不忍道:“竟有此事?”
钟离婉点头:“即便如此,有些孩子因母亲亏了身子,照顾不当,也很少能满周岁而立的。即便活了下来,也会因家中粮食不足,个个瘦骨嶙峋。”
汤法叹道:“小民们绞尽脑汁也要藏田地,大抵是为多几口饭食。”
毕竟藏了一亩田,就多一亩粮,能多供一个人嚼用。
“所以朕想着,可否容许家中有登记造册的幼儿,一岁以下者,父亲可免三分之一丁税,一岁往上者,每月得十文钱,一直领到孩子十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