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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事后妖界想谴责冥府插手他界事务,这逆子就会将一切都推到自己头上,毕竟提起那落迦火,四界最出名的,就是他陆行舟。

“逆子啊。”陆行舟仰天悲呼,认命地催动术法,数面结界拔地而起,将这一片区域与外界的视线隔绝开。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火浪翻滚着涌向四面八方,大祭司双手捏诀,金扇在身侧回旋,硬生生在火海中划出一片安全范围。

他抬头,眸中光影变幻,似是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情绪正在欢跃上涨,笑容忍不住扩大:“果然出来了,哈。”

阴天子站在火海中,看着这个寥寥几次见面皆给自己留下极恶印象的大祭司:“你见到朕似乎很开心,朕跟你应当没有恩怨。”

大祭司:“私人恩怨自然是没有的,但妖界与冥府的恩怨,却很值得大书一番。”

阴天子:“你能代表妖界?”

“我不能,但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妖界新任妖王,是否有与陛下平等对话的实力?”大祭司对云阳寒微微颔首。

阴天子:“你想跟朕做交易?”

大祭司笑起来:“交换双方的国运,如何?”

“?!!!”陆行舟蓦地一愣,本能地察觉到眼前这两人在说着不得了的东西,动辄能危害四界安稳的。

阴天子似乎毫无讶意,漠然道:“倚伏盈虚祭。”

“这名字有点熟。”陆行舟皱起眉头,问石饮羽,“你有印象吗?”

石饮羽摇头:“第一次听说。”

“奇怪……”陆行舟却觉得这名字似乎听谁说起过。

大祭司没想到阴天子直接点破倚伏盈虚祭,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知道我要发动倚伏盈虚祭,你还敢前来……或者说,判官还敢让你前来……”

他神情有一丝呆滞,似乎在晃神,一眨眼之后,重新恢复神识,恶毒地笑了一下,阴柔的嗓音略带低哑,如同毒蛇匍匐而过草丛时发出的微声:“原来你在判官眼里,也不过如此。”

阴天子抬起眼皮:“你的挑拨对朕无用。”

“挑拨?”大祭司道,“你当真不知道一千年前的倚伏盈虚祭是怎么回事?”

“朕无须知道你们的邪魔妖术。”

“邪魔妖术……判官知道你如此贬低他亲创的术法吗?”

阴天子明显一怔:“他亲创……”

“哈,”大祭司嘲讽地笑起来,“看来他隐瞒你的事情,可不少啊。”

“但都与你无关。”阴天子沉下声音,掌心一翻,一个黑色的符纹出现:“你献祭无辜、妖言惑众、妄肆废立、为祸妖界,朕以幽冥天子之名,赐你入极炼炎狱。”

然而大祭司丝毫不惧:“你是幽冥天子、万鬼之主,那又如何?我是活物,你无权判我!”

金扇飞旋,公然拦阻冥印。

大祭司双手捏诀,催动金扇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从容嘲道:“你不但不能判我,甚至不能被众人看到你无端出现在阳间,违反‘鬼神不越疆’的代价,上一次,崔瑾为你挡了,这一次,他自身都难保,还能再救你一次?”

他提及判官的名字,是崔瑾,前世的称呼。

阴天子蹙眉:“上一次?”

“一千年前,你在阳间游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差点就葬送冥府万代基业,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金扇抵住冥印,大祭司身影飘渺无形,忽地出现在阴天子身侧,低声笑道:“倚伏盈虚祭,被创造出来后第一次使用,就是以你为祭品,交换大梁朝和冥府的气运。”

“漏洞百出的谎言。”阴天子冷哼。

“信不信随你,”大祭司淡然道,“你不愿相信崔瑾算计过你,但不论你信还是不信,事实始终是存在的,虽然……他也为自己的算计付出了代价。”

“代价?”

大祭司看着他,双眸中瞳孔竖立,泛着诡谲的幽暗金光,轻声道:“你为了保护崔瑾,在他炁海中留下一缕冥王鬼炁,却从来不知道,正是这一缕冥王鬼炁,要了他的命。”

阴天子沉下声音:“说清楚。”

“枕流君发动倚伏盈虚祭,原本的计划中,根本不用亲身入魔。”大祭司危险而又恶毒地笑着,如同带着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具,缓缓吐出失落的往事,“只要控制住崔瑾,就能以他体内的冥王鬼炁,强行召唤你到法阵中……强悍无匹的冥王之力啊,献祭你,足够推动法阵,别说要夺取义军的气运了,说不定能直接将大梁朝和冥府的气运互换,毕竟那时你已经是老府君钦定的下一任阴天子了吧,冥府的气运在你身上。”

阴天子漠然地看着他,心头隐隐酸楚:子珏瞒了自己,他只说枕流君发动倚伏盈虚祭,却没说那一场献祭竟然是针对的自己。

他又一次默默地保护了自己。

“枕流君失败了,”阴天子冷声道,“因为无人能控制崔瑾,他的智谋与武艺,都远超你们太多。”

“……哈?”大祭司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笑声,看向对方的眼神竟露出怜悯,“一千年了,你依然不知道崔瑾的真实死因——武艺再强,也招架不住源源不断的围攻,他被逼入法阵,神衰力竭,已是强弩之末,最后的绝地反击,是自碎炁海,让你留在他体内的那缕冥王鬼炁彻底没有被利用的可能——愚蠢的阎罗王啊,你以为他前世怎么死的?他是被你自以为是的保护给害死的!”

阴天子重重一震。

“不要相信他!”陆行舟大声道,抬手,一缕精纯的神力化作液滴射入阴天子眉心。

阴天子蓦地回过神来,意识到大祭司是在以往事攻击自己的心境。

然而一瞬的失神已是致命危机,一个血色祭纹忽地出现在他的脚下,大祭司指印变幻,祭纹飞快漫延出去,与云阳寒脚下出现的祭纹连成一体。

天地风云变色,血腥祭礼一触即发。

磅礴的死气如沸腾一般从阴天子身下爆出,天际响起凄厉的鬼音,阴天子暴怒出手,一柄通体漆黑的阴冷长剑赫然出现,他反手握住割昏晓剑,一剑刺入脚下,死气灭天袭地,势不可挡地摧毁祭纹,直扑大祭司。

云阳寒祭出佩剑,剑身发出一声高亢的鹤鸣,寒光夺目,仗剑挡在大祭司身前,与割昏晓剑正面抗击。

“不对。”陆行舟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割昏晓剑中为什么会有妖气?”

双剑相击的瞬间,阴天子已察觉到异样,云阳寒的佩剑战意沛然,发出庞大的妖气,竟与割昏晓剑引发共鸣,将差点被摧毁的祭纹重新稳固。

“这是怎么回事?”陆行舟沉声问。

阴天子心下暗沉,转念忽然明白原因——割昏晓剑当年遗失在圣塔,将其捡走又重铸的,正是云阳氏,为了能驾驭这柄鬼神之剑,云阳氏在重铸时加入了自己的妖气。

大祭司十指翻动,迅速变幻无数指印,快得几乎看不分清,薄唇翕动,喉间发出含糊而又威严的吟唱声。

“倚伏盈虚祭……枕流君……气运……”陆行舟脑中一道闪光,陡然想起为何觉得熟悉,“气运?!”

——那是他刚到阳间时,国师枕流君入魔,发动倚伏盈虚祭,强续了大梁朝50年国运,拉开了乱世的开端。

那是妖魔横生的50年,也是满目疮痍的50年,广袤的大地上生灵涂炭、如困炼狱,民怨滔天,滋生邪魔,从而导致了小魔物石饮羽的诞生。

“你竟然想发动倚伏盈虚祭?!!!”陆行舟瞋目裂眦,鞭指大祭司,“你疯了?!搅乱天地秩序会导致什么后果,你想过吗?你承担得起吗?”

阴天子:“他发动不了,妖界的气运不在云阳寒身上。”

“已经在了,”大祭司道,“这个时间,妖王宫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以德教的实力,涂山攸昌他十死无生。”

本该寂静的深夜此刻杀声震天,任不仁浴血奋战,咆哮着拼命砍杀,忽听身后一声震天的嘶吼,他猛地回头,看到宫殿轰然碎裂,一只巨大的白狐现出原形,无数条铁链从四面八方蹿出,钉入白狐体内,雪白的皮毛喷出泼天的血柱。

“攸昌啊!!!!!!!!”

阴天子在乱战中却冷静了下来:“你的倚伏盈虚祭不会成功,就算攸昌死了,新妖王也该是德教圣公,国运依然不在云阳寒身上。”

“哈,”大祭司笑起来,“一个犯上作乱的逆贼而已,如何担得起国运?如今族长们都在灵山,各族的力量可还一点都没有损耗呢,随时可以杀回王宫,为可怜的涂山攸昌报仇。”

阴天子:“就算德教圣公是逆贼,当下这个时刻,妖王也不是云阳寒,你无法保证云阳寒能顺利上位,此时发动倚伏盈虚祭根本达不到交换两界气运的目的。”

他锐利视线盯着大祭司,直视他眸中若隐若现的蛇瞳,忽然想到什么,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陆行舟一惊:“什么意思?你怀疑他不是大祭司……他的气息确实是大祭司……难道?”

“随意废立、献祭众族、开启天门……”阴天子道,“如此任性妄为,只会搅乱妖界,使局势更加混乱难解,这不是身为灵山十巫的大祭司该为之事。”

大祭司显然没料到阴天子竟如此敏锐,停顿了半瞬,有些感慨地笑了一声:“哈……”

笑意尚未完成,忽然变色。

只见阴天子弃割昏晓剑不用,二指点在眉间,有一枚印玺的影子在眉间若隐若现。

幽冥天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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