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听到周延儒的声音,心中只有嘲笑而已,周延儒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不足为虑,只有面前这位皇帝陛下,如今竟学会用东林党的办法来对付自己。
等到韩爌再看向四周之时,却发现诸如毕自严之流眼神都怪怪的,陛下和东林党站在了一起,那东林党自然也不再团结一心了。
心灰意冷的韩爌轻叹一声,又拜伏于地,高声说道:“启禀陛下,老臣老迈无能,愿罢官回乡,首辅之责,还请陛下寻一机敏之人担任。”
朱由检看到韩爌打起了退堂鼓,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朕好不容易把你推到了东林党的对立面,现在还想走?
想到这里的朱由检又装起了圣明天子,几步来至韩爌面前,一边将其扶起,一边说道:“卿本是国家辅臣,不过受了小人挑拨,此事何至于辞官?以后定要亲君子,远小人才是,休要再和内官勾结。”
“亲君子,远小人。”
听起来何其简单,但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自己如今坐稳了勾结宦官的罪名,哪个东林“君子”还敢和自己交往?
韩爌环顾四周,果然如他所料,诸如钱龙锡、毕自严等辈纷纷转过头去,不愿和他来往。“阉党”二字,是东林党的禁忌,是东林党毕生奋斗的目标,是超越一切情感官职的,再加上工部的事,已是百口莫辩了。
韩爌悲哀之下,只能磕头谢罪而已。
朝事到了这里,一方面确定了以韩爌为首的外朝大臣勾结宦官,一方面罢免了王洽的兵部尚书衔。朱由检不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把韩爌推到了东林党的对立面。
韩爌这个时候才想起陛下苏醒之后的种种事迹,从一开始的平台召对,用衣冠不整引自己谏言,再到朝会病怏怏的模样勾起大臣同情,又从宫内传出谣言让自己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烧了工部库房,再到现在佯装知人善用、宽怀纳谏模样逼着自己说出宫中之事。
最后丢出永不派太监监军的承诺,彻底把朝臣们和皇帝陛下拉在了一起。
一环扣一环、一事接一事,活生生把自己从一个文坛领袖、东林党首,逼成了勾结宦官、把持朝政的奸臣佞臣!
这还是那个只有满腔抱负,却没有执政能力的少年天子吗?
还是那个虚心请教,待文官如师长的谦谦君子吗?
恨意布满了韩爌的全身,对于一个文臣来说,抄家灭族并不能让他们折服,但被人当成小人!被东林同僚唾骂,是韩爌万万不能接受的。
......
时间转瞬而逝。
六部衙门之中张贴出了告示。
皇帝陛下主动削减皇宫供给,减银五十万两,以消国难。针对朝堂今日传播甚广、皇帝想要派太监去往各地的消息。皇帝陛下也做了说明,承诺永远不会派宦官去往任何一个边军。这也让担心利益被分割的大臣们放心下来。
随着这张告示贴了出来,消息瞬间传到了每一个朝臣耳中。
那些文武官员看到皇帝陛下义正言辞、正义凛然的文笔,又想起工部失火之事,阴谋论的论调也不胫而走。
“陛下继位以来,扫阉党,用君子,好一副贤明模样,但那韩爌自称君子,却勾结宦官,以至于陛下要查清工部账目之事都能知晓,这等小人,实在羞于与其同朝为官!”
“王洽身为兵部尚书,边关丢失,陛下都不曾动了肝火,还在临别之前亲自送别,这等君臣相知之事,实在让吾等感动不已。”
“正是如此,昨日突然有个别言官在衙门里传播陛下要动用宦官,想必便是内庭宦官对陛下裁剪开支之事不满,特意勾结外臣!”
众人说得起劲,流言自然越发离谱。
六部衙门之中,韩爌撇了聚在一起用异样眼光看着自己的同僚一眼,又看到所有人不自觉的远离自己,自知大势已去。自己看起来还是内阁首辅,但失去了东林党的支持,失去了舆论的主导权,自己还算什么首辅?
落日余晖之下,韩爌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皇城之外,只留下一行脚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