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走。”冯管事眼送温遥清离开，按照往常的习惯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
温遥清难得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没人追杀的道路上悠闲走着。上京在初春这个时节，虽不比再北方的雪多，也时不时落些白絮。
春闱开考还有四日，参与今年监考的考官都要提前一日去贡院准备。蒋公公一早就来宣旨，也就说明后两日温遥清就要上朝。
我朝律例，四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入殿听政，京中五品至七品与殿外听政。八品、九品于辰时两刻点卯，就开始这一日的差事。
温遥清为官时年岁快十二，过了几年，身量长了不少，以前的官服也穿不下。初入朝为官，朝廷都会给一身自己官职相当的官服，若是想要再做，就得去礼部下管裁衣的地方上报，还要交钱。
这人哪有一点钱，在她去曲墨前去辞官，那身行头都上交了。听前两日被罚完的北川说，墨逾白朝他们要了她今年的尺寸，怕是做了新的官服。
潮汐也来了信，说是再过半月，师父和淮叙就要回上京了。届时，就是她温遥清为人师表的时候，继承师父作为帝师的职责。
肃亲王府
“王爷就在偏院那棵银杏下，自打王爷回京就总在那树下练武。”桂管事为温遥清引路，跟温遥清念叨，“这是京内最大的银杏，您瞧往这条路走到头，右拐便是。王爷吩咐奴等不得靠近，所以接下的路就请您慢走。”
温遥清伸手扶着帷帽，微微颔首，道：“多谢。”
“您客气了。”桂管事拜别，便下去忙自己的事了。
温遥清耳灵，听不见墨凌洲持武演练。便放轻手脚，慢步去偏院。
入了门，一鸦青银丝莲纹长袍的男子双眸紧闭，依靠在落点薄雪的无叶银杏树下。手中长武置于膝上，他长睫根根分明，丰神俊朗的好模样却染上几分冷淡坚毅。墨逾白与他有几分相似，毕竟是兄弟。作为小妹的墨云昭，她的眉眼中与先帝有些相似，同样两兄弟也是如此。
墨凌洲周身只有浅浅的雪，看来他在那有了小一会。温遥清便想上前去唤起墨凌洲，她在墨凌洲身侧，对上眼前那人的合上眸。
温遥清向墨凌洲伸出手，去唤起眼前人。尚未触及，手便被握住。
墨凌洲总喜欢在这棵树下浅眠，尤其是在习武后。他今日醒来，原以为是弟妹作怪。他身边的暗卫是不会轻易放人进来，尤其是那些欲行刺的人。
“许久未见了，子桑。”墨凌洲那双星眸携着笑，对上温遥清。轻雪微落，眼前人面容温和，与幼时的冷淡相差甚远，她已不是孩子大小了……
“许久未见，殿下。”温遥清隔着帷帽垂下的纱，看着墨凌洲。
墨凌洲轻轻放回温遥清的手，“子桑，来此是为了今年的春闱吧。”
“是。”温遥清起身，“不知殿下为何做下官的副手，该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我想子桑应是猜到了。”墨凌洲手持长武起身，示意温遥清跟上。
“返京时，我意外遇上一些赶考的书生。这群书生里十个有四，举止过于相似，且这些举子出身皆在渤海周围。”
温遥清边走边思索，说：“西北至上京，跟渤海走本就不是同一路径。况且渤海举子所占数过多了。果然，那位所图之广，筹划多年能有如此多人真是厉害。”
墨凌洲带着人入了屋内，茶几上已备上不错的茶点，都是温遥清的喜好。很早以前，温遥清一来就会给她备上她喜欢的。
“述职时，我便跟越夜说了。”墨凌洲替温遥清斟茶，是去年皇帝拨来的御用的明前龙井，“春闱，是最能一网打尽的时机，越夜觉得春闱上会出一些非你职权能做的，所以叫我做你的副手。而且作为主考官的你，亲临统局，反而能够洞察一些。”
这些温遥清怎会不知，她这一问也只是确定墨逾白的态度。
“你的人从我这‘叛逃’了。”
温遥清饮了一口清茗，显然早已知晓，“殿下，下了通缉？”
“到底已经成了副手，必须要做的事。”墨凌洲难得对她的事起了好奇，三年前她特意交代了一个少年给自己栽培，说是有一天他会自己离开。
“能否告诉我，子桑你想做什么？”
“搅动风云，而且还能从中查到那个粮仓。”温遥清也没有全部隐瞒，这算是其中的一个目的。
墨凌洲没忘这个平康帝时期建立天下最大的粮仓，据说这个粮仓能够养活五十万大军二十年，还是最为富足的。平康帝曾将天下的粮食先是分批存放在上京附近的州府，声势浩大，却又存放到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无人可知，据说如此，这个粮仓的下落即便是明懿帝也无法探知。
“我知晓了。”墨凌洲颔首，“春闱需要我准备什么？尽管提，我去给你打理好。”
温遥清也算了算时间，她不假思索道：“那还请殿下备好弓箭、些许香丸、针线，弓箭就请殿下收好，莫要叫旁人知晓。”
“好。”
温遥清起身拱手，道别：“殿下，那遥清就告辞了。明日朝会见。”
墨凌州跟着站起身，欲要去送。还是温遥清拦下，带着笑婉拒，又戴上帷帽离去。
他目送青衣帷帽的姑娘离去，直至不见其影。墨凌州默默抚上心口，柳絮般的雪渐落，难知何时停下。
今年的春雪愈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