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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是非在袁恕的榻旁跌坐,目光有些怔。

  “孩子,多大了?”

  张萌察觉她神色有异,怯怯回道:“将有五个月了。”

  吴是非眉角轻颤:“月份不小了,他倒是不显怀。”

  “主上日常习武,身子无累赘,故而不怎么显怀。”

  “他就这样上阵杀敌,你们不拦着?”

  “拦不住!”张萌低下头,“主上说太多眼睛盯着他,盯着这个孩子,文臣武将分了派系,他需要在武将中牢牢立住声威。毕竟阿言他们太年轻了,原本的出身也低,主上得领着他们一道往上冲。他站稳了,便是他们站稳了。而他们站稳了,自己和孩子才能有活路。”

  吴是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黛侯指定的继任者么?”

  闻言,韩继言等俱都面面相觑,就听张萌惶惑道:“天师从何处听来的这讹传?先代突遭横祸,哪里来得及留下遗诏?主上登位皆因有了先王的遗腹子,又有世子附势,加上阿言他们的拥戴,才得免于殉葬。不过其实太多人并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奴婢一直觉得主上很可怜,没了这个孩子,他会死。孩子没了他,也会被杀死。他们两个谁离了谁都活不得。奴婢有时都分不清,王和这个孩子究竟谁的命运更悲惨!”

  吴是非猛地想起风波甚嚣的那晚袁恕苦涩的话,说自己只是奴隶,说此身朝不保夕。明明那样无奈,吴是非却讥笑他不过是权力的奴隶。

  “呵,但也没错!”吴是非仰起头来,吃吃地笑,“这场旷日持久的王权争夺,谁又不是受权力奴役,再不能回头了?!”

  自由啊,吴是非觉得就是个笑话!

  十八、缘来自困

  吴是非抱膝坐在袁恕的榻旁,就像冲突的那一晚袁恕守着她一样。不需旁的人来打扰,唯有他与她,过去与现在。

  李墨说的话她都听到,实有内伤、忧思过度、胎相不稳,桩桩条条都与她推测的几无差别。可还是感觉心里头闷闷的,想吼一吼,也想拥着谁哭一场,却又得不到哭泣喊叫的理由。

  扪心自问,吴是非已不确定自己对袁恕抱有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两年里总要想念,重逢后总又理念相悖,如今他们中间隔着一场战火许多性命,更有姒儿的血渲染了族仇,无法原谅,无法面对,徒然地遥遥相望。

  但即便相望,袁恕也始终朝她伸着手,无言地等她过去牵起。

  每每,吴是非惰性的一面在半边脑子里懒懒诱惑,要她放弃原则,勿要将这不切实的异次元当真,有得活能得意,就毫无廉耻地享受这一切。然而真当她试图跨越鲜血的鸿沟往袁恕踏出一步,道德的一面又会在另半边脑海里嘶吼,要她知荣辱记爱恨,勿失了为人的良知。

  此刻吴是非问良知,袁恕是可怜或可憎,良知沉默了。吴是非枯坐至深夜,等不到只言片语的回答,等得心凉,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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