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阴雨不休,在屋子里看, 瞧得见窗户纸上有残存的水痕, 雨声潺潺,如溪流般绵延不绝。
掌灯时分, 灯影昏暗, 照地回廊狭长幽暗。
墨辞先坐在太师椅里, 苍老的手持着一杆烟枪, 白烟袅袅, 掩住了他眉眼间的阴鸷,那双不大清明的眼睛凝着窗外的雨,像是沉陷在另一片光景里。
“阁老,晏长老还在外面等着见您,半个时辰了。”旁边有弟子低声禀告。
墨辞先没说话,他听了会儿雨声, 末几, 将烟枪往旁边递去, 那弟子心领神会, 立时吩咐人去煮茶了。
紧接着, 门被推开,黯淡的天光顺着门缝, 缓缓扩成了扇形。
晏顷迟自灯影交错中走来,清冷的与这连绵夜雨意外合称。他今日来,依旧是恒久不变的白袍, 袍子上绣着繁复的暗纹, 在光线的明暗下, 熠熠生辉。
他三日前悄然回宗门的事,并没有朝外声张。
“墨阁老。”晏顷迟沉声道。
“晏长老,”墨辞先嗓音沧桑,“坐下说罢。”
晏顷迟微颔首,落座时,能闻见他身上残存的药香。
“老朽近来身子不爽利,又逢雨季,嗜睡,接见晚了,”墨辞先并不看他,只望着窗外的雨,“晏长老勿怪。”
墨辞先与晏顷迟向来道不合,在过去的数年里,两个人就像是摈斥异己,各自领着宗门的两方势力,既不为谋,也不言和。
他适才有意晾了晏顷迟小半个时辰,挫他颜面,本以为晏顷迟会走,未料人竟是留下了,这不符合晏顷迟的脾性,是以,墨辞先不用想,也知道他来所为何事了。
这正中墨辞先下怀。
晏顷迟似是不大在意,淡声说道:“阁老哪里话,是我叨扰了。”
“老朽同三长老,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想来三长老先前一直是查案去了?京墨阁段掌门的事,让人唏嘘,”墨辞先握着烟枪,说道,“不过晏长老高瞻远瞩的本事,也真叫老朽喟叹啊。”
“不过是行险侥幸,见笑了。”晏顷迟的眼角眉梢都漾着笑,他病容未散,唇色浅,偏眉眼深邃,光照上去,像是打了层阴影。
墨辞先吐出一口雾气,说道:“经此一案,晏长老声名鹊起,何等风光啊……前几日就听闻三长老回来了,老朽应当去你宫中恭贺的。”
“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墨阁老劳驾一趟,”晏顷迟说道,“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
墨辞先早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却还是佯作不懂的问道:“哦?是什么事,能让三长老舍得屈尊光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