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闲总觉得这人跟他说话时,夹枪带棒的,有股道不明的……怨气?他抬头,又看了面前人几眼,晏顷迟恰巧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晏顷迟眼睛里冷的没有温度。
“我坐在这好端端的,不需要关心,”沈闲说道,“倒是晏长老比较奇怪,你杀了段问,我要宗玄剑派给我京墨阁一个说法,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罢,端起茶碗,饮了小半碗水,因抬手时,袖子微微滑下去,又露出来了腕子上的法器。
晏顷迟盯着他的手腕,微微蹙眉,等沈闲把水饮完了,他目光还没离开。
沈闲再度确认了一件事,晏顷迟对这件法器很在意,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时常留驻在这蛇骨上,每每看,每每眼中有难以遮掩的戾意。
“三长老见过的法器宝物应当不少,”沈闲说道,“不应当会觑觎沈某的东西吧。”
“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晏顷迟说道。
“故人所赠。”沈闲说这话时,面上盛着笑意。
“是吗。”晏顷迟眼色又沉了几分。
“是。”沈闲偏过头,去看帘子外面,街上有人吆喝,他在众人笑声和杂音里,忽然说道,“沈某很早之前听过三长老的事迹。三长老为了八荒九州的百姓安平,甘愿迎娶一位魔道之主,其气节,令人钦佩。”
晏顷迟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蜷,茶楼外又有人进来,门口挂着的珠帘撞个不休,细细碎碎的撞击声,充斥在寂静的茶馆里。
“好在那位魔道之主在成亲的第二日便被围剿,死在了那场雪中,想来是三长老和宗门里应外合,攻陷了魔宫?”沈闲又倒了一碗茶,如无其事的说道,“这件事为世人所赞颂百年,我听过数回,每每听来,皆是有所感慨,晏长老无论风姿还是气节,都令沈某惊叹。”
晏顷迟没接话,这时,伙计打着手巾来到桌边说道:“叨扰二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月神祭一会儿就开始了。”
“二阁主,”晏顷迟眼中隐隐带笑,凝视沈闲,“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月神祭了。”
“嗯。”沈闲将钱搁在桌上,跟着晏顷迟离开了茶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掌灯时分,两人沿着路来到了江边,风从江畔吹过,潮湿而又闷热,徘徊在腾冲上方,久久不散。
南疆的气温总是如此,闷且热。江水溶溶,流向天之涯的尽头,每逢江水涨潮时,那些支离的小河也会跟着涨水,再朝别处流去,最后汇入海中。
江边已经聚满了人,素秋千顷,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素白的莲花灯,黄红相融的火焰,透过薄薄的花瓣,映照出摇曳的烛光。
千百盏莲花灯浮在深黑的江水上,将水面折射出了胜似夕阳余晖的光。